蓝仓河上。
蓝仓河是朝雾神社和星铁神社交界处的一条合流。阔约三十余丈,前后百余里,以规模而论算不得如何出奇,水流也不甚湍急。
特殊之处在于,此河的河水远看是水流,近看却是水雾之间的一种形态,且水流高出两边水岸三尺多高,却也并不溢出。
且此河名为“蓝仓河”,其实水色却是浅绿色,生动活泼,仿佛画中。
“蔚兄不觉得如今的北砂神社不太正常吗?”
“按照常理而言,执掌半壁已然是一家势力功业的顶点,再无进益的可能。到了这一步,理应夸耀武功,歌舞升平才是。而根据长久以来的情报,殊神韵却依旧在积极拆解我四家之道术,对于后辈修者的培养也是不遗余力。四方边境,也多出了数座规模极大的行营,远远超出了正常警戒的必要。”
此时河上共有四人。
星铁神社社主铁赐。
炎阳神社社主比不冢。
朝雾神社社正红发。
还有一位,草叶神社社主蔚晴一。
方才出言的正是铁赐。
这一番话明显是对草叶神社社主蔚晴一所发,其中主旨,无非是化横为纵,将草叶神社拉拢过来。
思索有顷,蔚晴一缓缓道:“铁社主所言,我也略知一二。但据此便说殊神韵另有雄心,似乎稍稍勉强。”
比不冢一声叹息,道:“我固知草叶神社与北砂神社成盟三代,你心中存了背靠大树好乘凉之意。只是一时之利,和草叶神社千秋万代之存亡相较,孰轻孰重?莫非,你真的愿意坐视草叶神社万年基业,亡在你手里?”
蔚晴一思索良久,才道:“十元玄树二分之限,不是那么容易轻易被打破的。”
其实他心中还有其余思量。
作为一家神社的社主,蔚晴一知晓的秘闻,自然远较寻常修道者为多。
前代完成此等功业的“五盛祖”未能再进一步,最大的原因固然是十元玄树之限;但明里暗里还有其他消息流传下来。
无论是“五盛祖”中的哪一世代,但凡执牛耳者,按理说是如日中天,诸般行事无往不利。但事实却不是如此,凡占此位者,那一代总是困厄波折多于其余四家,总是遇到各种想不到的困难。
似乎天意设阻,明里暗里有将你拉下马来。
所以蔚晴一心中有一信念,在末拿本洲之中,平衡才是正道,强者自然转弱,弱者自然转强;冥冥之中“平均”之力大于“统合”之力。所以凡事不必急在一时。
再者,从现实利益考量,草叶神社原本占据极为优渥的形势,既与北砂神社成盟,又不直接承担对手的压力。贸然转过来,若这猜疑并无实证,北砂神社其实并无突破半壁之限的手段,那自己转为牛后,岂不是成了笑话。
所以不是到确凿无疑的那一刻,处在蔚晴一的位置上,极难下定决心。
铁赐又劝道:“前代‘五盛祖’功业如何?今世可是五盛祖一一现世、却又被殊神韵一一击败。在此事发生之前,蔚兄可敢信了三分?既然她能做到这一步,十元玄树之限,也未必牢靠。”
蔚晴一目光一动。
很显然,铁赐这句话甚有分量。
铁赐一转首,忽道:“红发道友。莫要都是我二人费口舌。你也说上两句。”
因为妙智真意外亡故的缘故,武狂徒又忙于处理继位之事,所以这一番密会,却是朝雾神社另一位社正红发代替参加。
红发呵呵一笑,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道:“就算天意殊神韵真有统一一界之功,我等总要给她制造一些困难;不能容她轻易做成。”
铁赐、比不冢一同皱眉。
要他相劝,还不如不劝。
蔚晴一默然良久,终于道:“若是北砂神社果然有半壁之外的企图,我与你三家站在一起便是。”
比不冢闻言,松了一口气。
他自然不指望一次聚会就瓦解和北砂、草叶之盟,转而和自己这边亲密无间。能够让蔚晴一有这样一个明确的表态,此行已然算是成功了。
就在此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想起:“诸位犹在梦中。殊神韵即将发动,迫在眉睫。仅仅是这般程度的合作,还远远不够。”
铁赐等四人,闻言大惊。
一同转首来看,在这蓝仓河的正中央,不知何时已立着一人,是个生面孔,大约中年年纪,相貌平凡,衣着朴素。唯有比不冢,一瞬之间似乎觉得此人有些熟悉;但定睛再看,又确认并不相识。
观其气象,竟不能明了他修为之高下。
比不冢眉头一皱,略一停顿,出人意料的未以“你是何人,是何来历”之类的问话起手,而是径直问道:“你所言有何依据?”
陌生人淡淡道:“我岂会虚言相欺?北砂神社即将吞并四家的《合一书》已然拟好发出,大约用不了十天半个月,你们四家神社皆能知之。我又何必与你们开这样的玩笑?”
铁赐、比不冢、蔚晴一等四人,都是怅然若失。
一阵难言的沉默。
一眼望去,不仅仅是蔚晴一有些失神,似乎不信;红发一副懒洋洋的神态;就连一贯与北砂神社争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