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云淡,溪流之畔。
老槐树下。
大手握着小手,执一根尺许长短的羊毫,在一张较巴掌略大的羊皮卷上,涂涂画画。
虽这羊毫笔只有小指粗细,但是对于那执笔的小手而言,依旧甚是吃力,难堪一握。
羊皮卷本是青中泛黄,而笔画涂抹,却是纯粹的绿色。观所绘之相,并非任何文字。
认真琢磨,似乎不是人脸,就是某一种奇异的花朵。
“祖道友好雅兴。只是你这巫道法门,太过精深。授于如此年幼的孩童,是否过于揠苗助长了?我看这两位小朋友,似乎有些心猿意马啊。”
正在此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除却执笔作画的那青衣小童外,其实图卷两侧,尚有二人。
这两位皆是八九岁年纪,一男一女,衣衫倒也颇显光鲜亮丽。不过二人似乎对于羊皮卷上的图画并不上心,一人手捧一只青梭果,吃得正欢,口水混合果汁不住地流下来。
对于这突兀出现的声音,二人虽不能尽解,但是却也隐约明白似乎说的是自己。赧然之余,忙不迭的将青梭果藏入袖中。
祖高岑眉头微皱,转身一望。
来人身量甚高,印堂发亮,身着一件灰黑相间的麻衣小褂。只是那一双目光,不住地在自己、羊皮图卷和三位孩童身上逡巡,肆无忌惮,倒是显出一种无拘无束的傲意来。
仔细打量了一眼,祖高岑讶然道:“龙族?敢问道友高姓大名?”
这最寻常不过的问候交接之言,却似把来人难住了。只见他眉头一皱,兀自沉吟了许久,口中更是嘟囔不断。
约莫百余息后,才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抬首洒然言道:“***。”
祖高岑深望良久,才道:“局传龙凤二族,如今与圣教相交甚深。以***道友的道行,似乎该去参加二次清浊玄象之争。不知道友为何寻到我这里来?”
***欣然道:“我与二位兄弟李坤龙、李青龙并称三杰,仅在云龙兄等二人之下。他们四人,皆是要参加清浊玄象之争的。至于区区在下嘛,因修炼一道法诀晚了数月,直至昨日方才真正功成。所以便耽搁下了。”
祖高岑默然良久,道:“单以人才鼎盛而言,龙族的确有断界自守的资格。”
***闻言笑容满面,道:“承蒙谬赞。”
但是观他神色,分明是对祖高岑之言极为赞同的意思。
祖高岑微微摇头,仔细盘算。
若是来者不善,这倒是一桩不大不小的麻烦。
此刻他所立之地,划界结草庐而居,已越出半始宗宗门大阵范围数万里之外。
若是有人知晓了自己立身之方位,又借由阴阳洞天穿渡,的确很容易便能寻上自己;而远近内外,自己却并无奥援呼应。
其实隐宗一方的布置并无错漏,在阴阳洞天入口,本有最上乘的监视法阵。但凡近道境修为以上,必能察之,并提前通传。
再如何说,半始宗宗门大阵累经经营,就算是道境大能也未必能够急切打破,将监督范围扩大至近道境,已是十二分的谨慎了。似也并无必要将所有低阶修士,一一筛查。
只是恰好自己有些特殊,虽然入了隐宗阵营,但是并未常居于半始宗之内;而是独自开拓出一片领地。
如今看来,倒像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漏洞。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逝,祖高岑口中却是淡然相问道:“不知***道友光临敝处,有何见教?”
***似笑非笑道:“并无他事。不过是一时技痒,欲与祖道友试试手段。”
祖高岑目光微动。
***又道:“反正祖道友承巫道分流之旨,寄缘散叶。又并非真心为隐宗出力。随意出手,敷衍一番也好。”
祖高岑盯着***深望一眼,道:“这是李道友自己的见解?”
***依旧是一副大剌剌的态度,言道:“这有何难。若仅仅是祖道友一人,圣教及合盟诸族自然莫测高深,不知巫道意欲何为。但是好巧不巧,阴阳道那位和祖道友位分相似的人物夏宗三,几乎同时往圣教处觐见。若说都是间谍,也无有这等张扬的道理。兼之你二人看似是‘投靠’了对方阵营,但是对于一应争斗并不积极,二次清浊玄象之争也皆未出战。其中道理,认真琢磨,总能参透二三。”
见祖高岑迟迟未语,***似乎显得有些不耐烦,连声促道:“如何?”
“时间紧迫,李某可无余暇与祖道友在这里虚耗下去。”
祖高岑终于动了。
反手一抖,一面八方阵旗随之落下,同时温声言道:“暂去歇息片刻。”
阵旗之内,已隐见一道门户。
他说话的对象,自然是二男一女三位蒙童。
三孩童倒也乖觉的很,知晓师长有正事要办,忙不迭的相继自门户之中钻入。
***双目一亮,同时一踏足。
一身骇人精气陡然迸发,环绕三匝。虽然此时他一身气象依旧是“收敛之形”,溢出的本元法力不过是千万分之一,但是依然震得周遭百丈之内,乱风忽起,落叶簌簌而下。
二人纵身而起,直插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