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坚同离去之后,归无咎将那图卷打开来看。当中所绘非是别物,乃是一人之人像。
此人看着瘦瘦弱弱,但是却呈现出一种独到的神秘感,兼有独到的内炼精一之气质。可见绘图之人笔力甚佳,将人物之精神完美呈现出来。
归无咎心中暗思,双极殿的顶梁人物是谁,连尘海宗高层也并不知晓。
于坚同的“好意”,不出意外便落在这里。
当日宴会,他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展露了功行的。若非蠢笨之人,皆能猜出乐思源是尘海宗下一任执掌。而自己依旧能够胜其一筹,道术境界,已非侪辈能望项背。而于坚同依旧将此物献出,分明是知晓一定内情的,深明此人如何了得。
若非对画卷中人有着极高评价,否则不至于此。
二日之后,便是启程之机。
此行是倾巢而出,那是就宗门实力而言;若单论出阵之人数,连同备选、仆婢等人在内,也不过五百人上下。乘一座中等规模的铁甲云舟,便足以载下。
经历两处地脉传送阵的旅途之中,众修之中,逸兴豪迈者,多以诗酒娱情,好似只是外出赏玩一回;而心思细腻之人,却渐渐熟络同伴,比武较技。
舟中设有一处独到的“隐室”,宛若半个小界空间一般,宽及二三十里有余,足以供二人放手相斗。
自旅途开始的那一日,这处“隐室”便未有一刻停歇。
道理很简单。你摸清楚的同道功行高下愈多,届时所得的参考借鉴便愈多。通过其上场之后的胜负优劣,高下差距,自然可以推断出自己与相等层次的敌人交手,胜负几何。
如此,选择上阵时机,便也更有把握。
半月之后,归无咎正与龙方云在舟顶丹室之中弈棋,蓦然感到一丝轻微晃动。
武域中上乘飞舟之物性,在速度加速到极致时,自有阵法稳住其形,实是连丝毫颤动也感受不到的;但在启程与降速的过程中,阵机转换,却会有一丝轻微的摇晃感。
归无咎随手丢下棋子,长身而起,极目远眺。
透过琥珀色的墙体,清晰可以望见云雾溟濛,若隐若现,仿佛凝结成一座巨大的伞盖,覆之余一座险峻雄峰之上。自孤峰之下,其余连绵山岳、不过微若泥丸而已。
归无咎心中一动,道:“此间便是约定的决战之地,治平山?”
龙方云摇首笑道:“非也。此山名为正宸山。去此山之后千五百里,方是治平山。遇地之前,当先汇合友盟才是。”
归无咎旋即省悟。
此回非是尘海宗独自与双极殿相斗,而是尘海、星门两家合力。
正在龙方云出言之时,依稀可见此舟已彻底停住,旋即便有十来个人影,自舟中跃下。
这一段时日,乐思源是独来独往,深藏斗室;而归无咎却与龙方云尚算投契,宾主尽欢;除此之外,以金志和为首,将本门四大长老和宾客之中功行最著的四人汇聚一起,平添两分数息;至于其余的长老、正选宾客,皆有柳长老负责招待。
方才跃下飞舟之人,正是以金志和为首的尘海宗骨干。
龙方云缓声言道:“且去一会友盟。”
归无咎微笑道:“能够见识第二家巨擘宗门之风采,归某求之不得。”
龙方云哈哈大笑,道:“这可非是寻常的巨擘宗门,乃是道友成法机缘之所在。”
两人当即张开门户,起遁光而去。
恰在此时,空中忽地传来闷雷般的一声浊响,旋即这片天地,似乎都微微一颤。高下之下,密林之中,登时有不计其数的飞振翅而起,东西四散。数息之后,能够清晰感应到气机反复震荡,宛若平湖余波。
这分明是有人交手的征兆。
龙方云唯恐有异,立刻加快了遁速。归无咎亦随之赶上。
迎面七人横行一列,身着青色锦袍,只是肩膀处纹饰一枚两寸大小的六芒星图样。这七人皆是骨相奇佳,只是一身精壮肌肉为丝滑的锦袍所掩饰,所以略掩锋芒。
奇妙的是,这简简单单的衣衫形制,正是比武较技中的“常服”。所以虽然含蓄,却不过于收敛隐晦。唯“刚柔相济”四字,堪称的评。
我方与之相对的,正是金志和、闫兴华、白玉轩,以及梁化成、于坚同等数人。
论人数是尘海宗一方略多一些,但窥见气象,却明显是对面七人为佳。
尤其是闫兴华长老,一身气机反复震荡,面色微微泛红,左臂微曲环抱胸口。分明是刚刚与人动手,还吃了暗亏。
见非是遇见敌手,龙方云面色稍缓,放下心来。旋即他面容一肃,皱眉道:“怎地与友盟甫一见面,就生起是非?”
闫兴华微显尴尬,尚未接口。对面七人之中打头的那位立刻道:“龙掌门不必行这以退为进之策。是尹某主动出手。好教贵派得知,我方虽无逼近摘星揽月之机缘的英杰,但是中坚骨干,却不至于较贵派弱了。一时手痒,分个高下。”
出言这人,方面阔口,浓眉大眼,气机堂堂正正,却是好气度。
龙方云、归无咎近身之后,其定能感受到二人深不可测,道行远远胜之。但他依旧不卑不亢,气势不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