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肆将情况大致摸清,归无咎便断然入城。
城门楼角处并无护卫检视,只分别安置了两座监察法阵,宛若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将城内外一切动静及时传递于背后的月境武者。
入城未久,归无咎便清晰地辨认出目的地所在。
这是一座蔚为壮观的“城中之城”,又或者说是一座古堡,独据当中,和四周至多不过百余丈方圆的零散建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一群追逐机缘的武道修者,各自兜兜转转之后,还是先后来到此地汇合。
古堡正前方有一座望楼,当中端坐三人,看着瞩目非常,显然功行甚精。大致估量,不亚于人道之中的离合境修士。其等的存在,任意往来之人,皆无可轻忽。
这里便可看出服气修仙之道与武道的不同了。仙家之道,除却修至天玄之境,别有一种天地为主的气象外。其余境界渐次提升,皆无碍于以真、纯之象示人。譬如一位筑基、金丹境的年轻修士。除非其道缘感应乃是第一流的人物,否则若是偶然遇见前辈高人刻意收敛气机。其到底是元婴境,化神境,还是步虚境。低阶修士却断难判明,只觉莫测高深而已。
但武道之中却无藏匿气机的说法。和他们简单直接的行事风范异常吻合——但凡归无咎目力所见之人,道行愈高,精力愈盛,存在感便愈足,绝无一个例外。
含蓄与直接的差别,由此显现。
归无咎心念一转,亦将一身强悍逼人的精力释放,立时肌肤如铜,光彩鉴人,引得周遭许多人侧目而视,眸中更透出清晰可辨的戒惧警惕之意。
望楼之下,是一道小小的门户。
万方汇聚于此的武者,皆要经过两道考验。
这两道考验说来甚是朴素,一者考验先天根基,一者为后天锻育。
所谓先天者,便是考验武魂品阶高下如何;至于后天,自然是考验武魂成长、道行圆满的程度。
“可。”
“否。”
“可。”
“否。”
“否。”
走到近处,清晰可辨的声音依次传来。
一言而决,干净利落。
听闻一个“可”字的,皆是如闻天籁,兴冲冲的冲着出言之人唱个喏,然后自那窄小门户钻入。
而得到“否”字判词的,面容可就精彩复杂得多了。有不可思议的,有垂头丧气的,有怒目而视的,也有的咕咕囔囔碎语不断的。
欢喜大致相通,悲苦别有不同。由是可见。
只是纵有人心怀不满,因角楼之上三位高手震慑的缘故,任谁也不敢闹将起来。只得自认倒霉,权当虚度光阴,出门游历一趟。
负责品鉴武魂高下之人,是两个精赤上身的汉子,也可赞一声仪表堂堂。论功行之高下,约与晋入元婴未久者相若。以武道中的名目而论,多半是所谓的“寒星境”存在。
这两人虽然赤膊上阵,但是检视武魂,并不需要脱衣查看。
二人身后供奉着一物。
准确来说是二物,只是相辅相成而已——一盏明灯,一座三尺宽的窄小云屏。
但有一人到此,站定于明灯与云屏之间,站定不动,灯火穿越人形,自然会有一道投影隐在云屏之上,其武魂如何,品阶几等,自然而然便会彰显。
立身则验,一语道断,速度可谓快极。
可是这宛若流水的过程,很快便戛然而止。
不是旁人,正是归无咎站在明灯与云屏之间,意甚悠然,甚至还冲着检验武魂的两人微笑致意。
但方才无比爽利果决的二人,此时一个眉头紧锁,一个托腮凝视,不住地往归无咎身上打量,好似遇到了什么极为难决之事。
当初姜敏仪在清莱台洞府小住时,便曾言道。以归无咎本力之壮,根骨之健,精力之盛,若是将来机缘巧合,进入传说中真武之域,遇见真正的武道中人。只怕无论是谁,都会毫无疑义的将他引为同道。
当时归无咎笑答道,别的都好说,只是若到了展露武魂之时,便要穿帮。
由于武道规则的特殊性,隐匿金丹、元婴,散去乃至改换法力之事,并不需要你刻意去做,天地规则无形中便能够帮你完成。只消你身在“武道元域”之中,自然而然就会以“武道”之定序换过形貌。
从这个角度上说,道门之中将筋骨肉身锻炼到天衣无缝地步的绝顶天才,到了真武之域,同样亦是顶尖的武道豪杰。
唯一之破绽,身无武魂尔。
当时姜敏仪便言道,若果真到了如此时节,自作出一副守口如瓶、高深莫测的姿态,自然无人能够究明底细。
眼下之情形正是如此——
那云屏之上,空空荡荡,看不出一丝端倪,竟似此人身上并无武魂附身一般。
若是换做个旁人,这二位考察早将来人打发了。
可看着归无咎精悍磅礴的旺盛生机,这一声“否”字便决计说不出口。
无奈何,其中一人自身后掏出一只巴掌大小、形若田螺的宝物,叽里咕噜诉说着什么。
那城楼之上的三人立刻便有动作,遁身至城楼之下。
归无咎一眼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