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几个巴掌打下去,看着身下楚楚可怜的姜敏仪,归无咎骤然觉得一身轻松,似乎神识心智都由此欢悦了起来,在一片空旷的原野上翩翩起舞。
心中一块大石,被彻底搬走。
刚刚姜敏仪处于攻势、归无咎岌岌可危时,似是姜敏仪的凶戾杀气处于顶点,凌厉张扬;归无咎的情绪虽然暗潮涌动,但是始终被压在下风。这种情绪上的抑制让他极为不适。
现在归无咎一举反败为胜,姜敏仪斗志衰弱,双方那奇特的“心意”变化,陡然颠倒了过来。
归无咎对于精神的感悟极为敏锐,瞬间便觉察到,自己把姜敏仪一阵痛殴,不单单是肉体上的压服,似乎伴随着什么奇妙的改变。
正是这种变化,主宰着自己的心意之升降浮沉。
苦思冥想了十余息,归无咎隐约把握到其中关联。心意一动,稍稍变动骑坐在姜敏仪身上的姿势,又把姜敏仪翻转过来。
果然,所谓的“蛛丝马迹”应在这里。
姜敏仪背上的白虎图形,原本是上至肩,下至臀,铺满整个背部。如今却缩小了八成有余,仅仅剩下背心巴掌大的一块图案。
虽然相貌完整,细节俱在,但是那白虎图形此时却病恹恹的,一副极为困倦的神态,双目迷茫无神,好像刚刚睡醒一般。
此时,归无咎对姜敏仪的压迫稍减。
姜敏仪一张口,将定在空中的三尺陶俑,收摄入身。
那陶俑一旦消失,无论是洞府还是人物,那奇异的铜黄色苍茫古意瞬间消散,属于归无咎自身的神气、性格,也刻重新回返本真。方才的一场激斗,也变得无限遥远,好似只是一场梦境。
唯有唇角溢血,关节被卸,静静躺在身下的姜敏仪,昭示着方才的激烈战斗真实不虚。
归无咎神意渐复,一阵惘然。有顷,把姜敏仪四肢关节接好,要将她重新翻转回来,姜敏仪却摆了摆手表示拒绝,安静的趴着。
两人四目相对,默然无语。
过了片刻,归无咎见姜敏仪神色有些不自然。正想着是否要相询,耳目却生出感应。是姜敏仪控制身躯肌肉痉挛的动作,以及她腹中轻微的坠胀和抖动。
此时姜敏仪法力散去,身躯与凡人相似,无论是血气流动还是胃肠膀胱的水食循环,都能被轻易感知。归无咎立刻想通,姜敏仪分明是被自己一击震伤下腹,着急解手。
归无咎伸手一呼,把黄采薇唤来。
黄采薇走到近前,见好端端一个英姿飒飒的女子,此时面颊遭受重创,显然是遭到掌掴;臀上似乎也伤得不轻。不由心中忐忑,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原先在天祐神候府邸之时,听闻各色人间故事传说,便有讲到有许多看似一表人才的翩翩佳公子,对待女人却异常暴戾,动不动拳脚相加,以残伤为乐。
这洞府中并无旁人,是谁下手不问可知。想不到自家公子也是这般的人,往日却没有看出来。
归无咎却不知道她的心思,简言吩咐,便着她搀扶着姜敏仪,往西室后间去了。
过了片刻,远远地忽有一阵接着一阵,时缓时急的响声传来。归无咎愕然之余,这才反应过来,是那陶俑道兵显化战场,古意纵横,改换洞府之内的环境,把一间间私室的微小法阵都破坏了。
几间私室也因此不再私密。
不过此时再设下阵法,不过是掩耳盗铃,徒增尴尬。于是只假作不知,静静等候。
约莫一刻钟后,姜敏仪更衣已毕,在黄采薇的搀扶下缓缓走来。只是她行动仍是不便,归无咎便命黄采薇取来一件藤床,请姜敏仪躺在其上。
姜敏仪也不拒绝,除了腮边有两分晕红,神态看上去也甚是坦然,落落大方的风度依旧如昔。
现今局面,虽然是因为姜敏仪使出的陶俑道兵改天换日、易情易性才造成的后果,但是到底是归无咎亲手促成。
归无咎正斟酌言辞,姜敏仪似乎与他心意相通一般,低声道:“道歉的话就不必说了。总是敏仪学艺不精,才有现在的难堪。”
姜敏仪又道:“就请归道友往瀛水台去书一封,告知令师。就道敏仪与道友一见如故,故而归道友欲留敏仪在洞府之中做客一段时间,请师尊自便。”
归无咎心中了然。做客是假,养伤之真。姜敏仪现在这幅样貌,自是羞见外人。立刻应道:“好。”
说着更不延误,立刻修书一封,往瀛水台去了。
归无咎挥手寄出飞书的一瞬间,姜敏仪又问道:“不知归道友看来,敏仪可以在《三十六子图》中,排到什么地位?”
见归无咎眼中惊讶神色,姜敏仪解释道:“我也是近日听江离宗那位大人物说起,才知道这道奇缘。”
归无咎了然,一点头道:“姜道友既有此问,那就说明方才的交手,姜道友倚傍的手段虽然古怪,却是自家本事,只是道途殊异而已,而非是仰仗了什么外物法宝。”
“刚刚战局甚为明了。归某也只是机缘巧合,方险胜了姜道友一招。若以《三十六子图》作比,道友名列正册无疑。甚至比之正册中七至十二位的人物还要略胜一筹,只比前六人稍逊。”
归无咎此言,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