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伯玉缓缓道:“若我并未听错,这位道友,似有知音之叹。”
说话间,深碧色目光陡然幽深,在那人身上上下打量。
额头隐现枫叶之形的这人,微微一笑,从容答道:“金丹境界,是练气驻形之圆满是也。当今之世,或有更高明的道术,自筑基开始一以贯之,至元婴水到渠成,逐渐修成妙境。但是就正常道理而言,只要修炼到本身不坏、内外俱足的境界,便当得起‘潜力无尽’四个字。其后自形下至形上,自实体而趋玄理,才是真正歧路当前。”
“道友与我相同,都是刚刚成就金丹未久;但尚未开始进一步的修持,境界之意未成,故而榜上无名。这一步踏出,深浅不一,潜力不同,不得不慎之又慎。”
南宫伯玉目光一凝,缓缓道:“道友高论。”
当世道术,除了九宗功法是在灵形之后便充斥通玄妙理,彰显距道远近的境界之分,其余妖族及本土宗门各家,都是在金丹境以后。倘若没有见识过九宗道术和本土道术之异同,极难有如此深刻的见解。
南宫伯玉也是因偶然机缘,方才识得玄妙。
只是观眼前之人相貌衣着,颇不似九宗出身,分明与本土道传更是相近。
而且此人道行,似乎观之不透;是真的不逊于己,还是修为本来不足,只是故弄玄虚,摆弄道听途说来的言辞
南宫伯玉眉头微微一蹙,更显妩媚风流,口中言道:“小心了。”
话音一落,便是伸手向前一按!
这一按,推出去是一掌。
这手掌,晶莹剔透,较之精雕细琢的玉器更要精致十倍;掌势一成,立刻在空中轻轻一握,最终却成了个拳形,只是以大拇指向前一捺。
看似是极秀气、极曼妙的一出手,但是周遭百余丈方圆,却尽是传来刺耳的啸声!
气机沸鸣。
对面那人面色不变,只是瞳孔一缩,右臂探出,食中二指向前一点。
一道本来清淡、但是却兼具柔和锐利的气机,宛若圆滚滚的水滴滴入湖中,莫名激起一阵青村的响声。
二力相较,似乎构成了莫名的斥力吗,龙吟滚滚,雄浑苍茫,竟是不亚于元婴修士动用神通道术!
立在近处的,少数几个元婴修士固然无碍;但马怀德等人,却是登时立足不稳,宛若纸鸢被大风吹起,荡至二三里之外,跌得东倒西歪。
这一行受到波及的三四十人站起身来,骨碌爬起身,面色半红半白,灰溜溜的四散离去。
彼辈也算是各大族中颇有些地位的人,出行在外,自有护身底蕴。若是这斥力再强三分,引动护身之宝,反而不至于如此难堪;开始这威能不上不下,夹在当中;既无伤人之能,各自护身之宝便不发动,反而灰头土脸。
而肇始之地,二人却似乎分出了高下。
南宫伯玉身躯凝立不动;而那额上隐现枫叶的年轻人,却是面色陡然赤红,身形向后退出了六七步。
不过,南宫伯玉面上却似并无喜色,反倒是似乎忽然明悟了什么的模样,急收真力,抱拳道:“是我疏忽了。道友功行根基,不在我之下。”
白灵儿双眼一眨。
这说明南宫伯玉是妖族出身;而额上含有枫叶的这位,却是正经人族。大约是这位南宫伯玉身在族中,极少与外界交流,故而忽略妖族本力的优势。
南宫伯玉上前两步,似乎露出了极感兴趣的神色,道:“在下南宫伯玉。敢问道友姓名”
额头有枫叶之形的年轻人调匀气机,不紧不慢的道:“荆柯。”
四十年前,归无咎自那巨蛋之中破界而出,散布星流万道。彼时彼刻,其魁伟法身、巍峨气象,浑然映照一界;但凡修道人中功行甚深或福缘甚厚者,心意不谜,立刻能明悟归无咎执一界之尊的因果变化。
荆柯自然在其中之列。
见到授予自己机缘的“上真”,赫然是如今紫薇大世界中的第一人,荆柯虽是年轻一辈中心志甚为坚凝者,也难以抑制自身的欢喜振奋;一时便有天门大开、前路廓然光明之感。
道心道意,好似得到了莫名增幅,愈发勇猛精进。
其修为速速,一举臻至紫薇大世界中寻常修道人所不能及待境界。
三十三年后,也就是七年之前,荆柯突破金丹境。
又静心蕴养三载,回望成就金丹的过程,荆柯心意蓦然开朗,一举动用了“三解合”中的第一次,自归无咎二次留下的“遗迹”之中,提取到一线玄机。
这似乎与元婴境的修行相关;但又并不是完整的功法。
更加巧合的是,在荆柯所在之地北方万里,赫然多出了一座阴阳洞天的入口。而那处地界甚是荒僻,东南西北数百万里,皆没有一家上规模的宗门,距离当年圣教的界空枢纽,更是遥远。
这座阴阳洞天,分明是为自己所留。
荆柯心中暗暗忖度。
若归无咎有意将自己收录门墙,大可以直接接引而去,又或者做妥善完整的安排。如今留下一道看似不全的法诀,和一处阴阳洞天入口,显然是先令自己入世践行、又留下后路之意。回想当年和归无咎的那一番“高论”,似乎也极为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