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看出什么?”张德江用嘴狠狠地咂了一口手里的玉溪,他在台阶上半蹲坐,身上的警服脏兮兮的,但是上脚的一双运动鞋出奇的干净,烟雾喷吐而出,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把鼻孔中喷出的烟雾又吸了进去,吐出一个个烟圈。
叶孜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痞帅的样子。
这是他的叔叔张德江,一个和蔼可亲的邻居大叔,自己认识他已经两年了,从认识起他的叔叔就是这一副吞云吐雾一脸胡茬的样儿。
不得不说,这一名从业时间比自己年龄还要大的老刑警抽起烟来真的有内味儿,伴随着一阵干咳的声音,把叶孜已然飘远的思绪又拉扯了回来。
不会要抽死了吧?他偷偷地想。
“干脆利落,有预谋的作案,凶手惯有右手,这个大口径的横刀像是从背后用菜刀抹了脖子,因为伤口末端有一个比整个伤口都要宽出一圈的创口,不像是水果刀或者美工刀,应该是中年男性,从死者的身高和伤口方向来推断,凶手个头不高,在一米六五左右——”叶孜又扫了一眼案本和记事本。
“根据伤口和血迹凝固情况来看,死亡时间不长,三个多小时,凶手可能面相温和,也不一定——”叶孜的手来回舞动。
“验过了吗?”张叔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四目相对。
叶孜怔了几秒,语气突然软了下来。
“我没看,那是法医该做的,但是从犯罪现场来看,死者应该在死后又遭遇了侮辱。”
“死者身份确认了,叫刘子婧,师大附中的在校生,高二二十三班,目前已经通知家属了。”一名警员说道。
“先从人际关系入手,把刘子婧近日接触的同学与其同学家属的行动轨迹都摸排清楚,找两个警员去联系校老师,睡着了也给我叫起来,我要知道最近这个女孩和谁发生过什么仇怨。”张德江用脚碾了碾地上的烟头,拿起来恰在指缝里。
“其他人和我回队里。”中年人摆了摆手,“你回去和你姨妈还有嘉佳说一声,这估计是重大刑事案件,今天不回去了。”
张德江伸手拍了拍叶孜的手,拿起了他手中的侧写小样,潦草的速写图上呈现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四分之三侧写,中年模样,头发稀疏,细长的眯眯眼。
张德江看了一会儿,也眯了眯眼,“这狗娘养的。”
“叶子,可能用不了那么久了,你直接回去陪你妈休息吧。”
“——你又发现什么了么?”叶孜愣了一下,又自己往下说道:“你见过这个人?”
“刚才案发现场血迹里有烟灰。”张德江从口袋中拿出打火机轻点,打火机微弱的火苗在风中摇曳,又立马被吹灭。
“回去好好休息,功夫还是不到家,走了。”
叶孜点了点头,晃神功夫张叔已经上了警车呼啸而去,警鸣声在风中越飘越远。
可这算怎么回事啊?
叶孜看了眼手里的烟头,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抽烟你环保让我给你丢是吧?
叶孜回过头看了眼远处拉起警戒线的案发现场,月光透过树叶窸窸窣窣的撒了下来,干涸的血迹在雪白的照耀下呈现出黑褐色的色彩,是这样了。
这场充满仪式感的蓄意谋杀,在叶孜的脑海中逐渐还原,这是一准备已久的邪恶礼物,踩点许久的坏家伙这几天频繁出入犯罪现场跟踪女学生,在定好的日子把她谋杀在早已定好的地点,亵渎了她的肉体,甚至还抽了一根事后烟。
他根本就没想着跑。
叶孜攥紧了左手的笔,以犯罪现场的风力和今天的风力预报,烟灰很难在地面附着很长时间,凶手在杀了人之后在现场留下了体-液,留下了监控录像,留下了烟灰,甚至有可能警方在现场布控的时候,他都没走。
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把报复明晃晃的放到台面来,再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呢。
叶孜晃了晃脑袋,剩下的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他只是来帮忙的一名在校生,多次的犯罪现场经验和解剖学习也让他对凶案很难产生应激反应了。
“呼,回家。”青年转身离去,伴随着轻微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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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岛老旧小区的房间内。
中年妇人扶了一下鼻尖上的圆框眼镜,眼神平静的看着正前方的油画。
画架上色板的油画原料掺着丙烯缓缓地下坠着,一抹抹反光正在映衬着屋子里的灯光,散发出不一样的色彩。
画面中中后方是一辆白色的警车,老款的宝来模样,视觉中心上蹲坐着一个正在吸烟的中年男人,零星的白头发,邋遢的半拉胡子,一身不怎么讲究的警服,脚上穿着一双老式的黑白点特步运动鞋子。
他的正对面描绘的是一个年轻的背影,穿着制式的白色衬衫,一身干干的净净的穿搭,右手抓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画面的中画幅有一个被警戒线拉起来的圆圈,后面的草坪上躺着一个窸窸窣窣的阴影,树叶的缝隙中还点缀着几只蝙蝠。
“已经找过来了吗。”妇人喃喃道。
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把它们赶到耳廓后面。
“要是二十年前还能预知一二,现在看不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