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着下巴,能想到姬龄再度见到父亲时的眼神。
小孩过得这么苦,确实一直都需要家人。
他们的界限一直分得很清楚。
一直以来,苏沉都视元锦为如影随形的朋友。
即使是演了十年这个角色,他也能清晰出戏,不多残留。
剧本一放下,妆容一卸走,现实世界里的苏沉眼明心亮,不会为故事里的任何事动容。
在这方面,似乎老导演的太多顾虑都只是虚惊一场,不值得再提。
闻长琴大概讲完第九部的梗概,先是看了看为首总导演和主演的神情,然后才看向其他人。
“现在可以提问了。”
“大家不用拘束,有什么都可以聊。”
会议厅里登时有十几根胳膊高高举起,工作会开出了新闻发布会的架势。
闻长琴神情自若,旁边的秘书紧张到疯狂敲键盘,唯恐漏掉什么记录。
“闻姐!我想问问过年补贴还是老样子吗?”
“闻姐闻姐,如果穿梭时空去救人的话,场景需要重搭吗?场上同时有两个元锦的时候,咱们用特效还是和第一部的进行剪辑啊?”
“我有个问题——那个红宝石,咱们是动真格地碾碎么?!”
前面的问题被陆续提出时,大伙儿都已经放松下来,磕着瓜子边听边笑。
但一提到碾碎宝石,人们都再度安静下来,显得有些紧张。
剧组的血珀冠……都是传家宝级别的宝贝啊。
发冠一共就三顶,其中小尺寸的一顶送给苏沉私藏了,成人尺寸的两顶都是拍戏专用,一个固定出镜,一个用来当意外替补。
在这其中,三颗宝石或是天然红宝石,或是人工红宝石,但全都纯度惊人,切割精细——价值非常之昂贵。
闻长琴轻叹一口气,点点头。
“是的,很可惜。”
她事先咨询过蒋麓,也问过好几位摄影指导。
确实需要如此,如果用别的替代,视觉冲击会大有折扣。
让美好的事物陨落如齑粉,也是世间惯常的宿命。
人们面露惊讶,开始交头接耳。
林久光对珠宝没有概念,轻轻用胳膊肘碰了下苏沉。
“沉哥,人工的也很贵吗?”
苏沉回忆道:“先前定制的时候,道姐说普通成色的一克拉在两三千元左右。”
“如果是我发冠上那种鸽子血级别的,基本是四万到八万一克拉。”
林久光瞬间想到他发冠上沉甸甸的那一颗,意识到那次紧急停组的事情有多大。
“你头上那颗……”
“VVS2级别,三十五克拉,人工制造。”
苏沉抬手摸上光滑的额头,又道:“天然的那颗,现在市价大概涨到了几千万,每年的保险费都很昂贵。”
闻长琴接话道:“天然那颗我们剧组没有处置权,因为是投资方借出的私人藏品,之后要还回去。”
“那就是说,只有两颗假的可以用来霍霍,”葛导演听得心疼:“蒋麓,你这可不能再说保一条了,几颗碎完剧组得破产!”
大伙儿跟着哄笑起来,乐得不行。
一经决定,再去拍戏时人们都干劲满满,在即将结束的春天里期待着又一个春天。
明年的这个时间,可就是最后一部了!
等了这么久,熬了这么久,一切都快要结束了,想一想还有些舍不得!
六月春暖花开,剧组因为调度的问题还得拍几场雪景,得安排人在二十几度的天气里裹棉袄烘手炉,算是一种反季节受罪。
化妆师忙得抽不开人手,一上午都在给群演画冻红的脸颊和冻疮,嚷嚷着材料没准备够,叫人赶紧去仓库里取来补。
苏沉中午再过去时,看见给自己准备的狐裘感觉痱子都要捂出来了,在专用化妆间里等了很久没看到人。
有妹子拿着化妆刷在二十分钟以后姗姗来迟,推开门一看是他,慌忙道歉:“走错了走错了,我是画群演的。”
隋虹奇道:“还有多久才轮到我们?”
“您会化妆吗?”
“会一点。”
“太好了太好了,”妹子如同见到救星:“这场戏人太多了,您过来帮把手,咱们也能快点排到主演。”
隋虹冷不丁被拽走,苏沉笑眯眯挥手。
“玩得开心——”
“我要申请加班费!!”
他玩着手机在化妆间里安静等待,听见背后有开门声时以为是终于到自己了,随口道:“今天的唇色要不要画的淡一点?”
身后男声从容道:“好,听您安排。”
苏沉一转身,发现蒋麓在玩桌边的眉笔,跟着眼皮子一跳。
“导演,我劝你别乱来。”
蒋麓把成盒工具拎到他面前,气定神闲地望着少年。
在剧组跑了这么多年,从小群演混到总导演,化妆工具怎么用他一直很熟。
有时候化妆师顾不过来,蒋麓顺手就把妆补了,效果自然地叫人看不出来,按理说可以多领一份奖金。
苏沉见人已经坐近了,有点局促地往后退了些,目光又落在他受过伤的那只右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