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暗暗发誓,便是为了酬报太子今日的不杀之恩,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消息传到宫中,皇上久久沉默。半晌嘴角泛起一个虚弱的笑容:
“朕的皇儿果然长大了,这万里河山交到他的手中,朕也算能放心了。”
良久又道:
“文有陈毓安邦,武有成弈定国,皇儿他,是个有大福气的。”
郑善明手一抖,端着的参汤好险没洒出来——总觉得皇上这话太过不祥,刚要附和几句哄皇上开心,却浑身一震,手里的托盘也跟着“啪”的一声掉落地上,顿时被那些汤汤水水的东西溅了一身都是,郑善明却浑然不觉,跪坐着爬到龙床旁,抖着手探了一下鼻息,便嚎啕大哭起来:
“啊嗬嗬——皇上啊……”
刚处理完公务正匆匆而来的太子脚下顿时一个趔趄,下一刻却是一撩袍子,毫无半点儿储君形象的朝着皇上寝宫飞跑过去,慌得后面侍卫忙从后面追赶,待得来到房中,苏别鹤正好从里面出来,见是太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呜咽道:
“太子爷节哀,皇上他,已然仙去了……”
皇上薨逝,山陵崩塌。举国默哀之余,太子服完二十七日孝期,终于在众臣拥戴下登基为帝,而经过一个月的鏖战,大周东泰两国的战争也终于接近了尾声——
一个月前,成弈亲披战袍,又上战场,和小舅子陈毓联合之下,竟是大小十多场战事打下来,一场败绩也无。
直把个从来都是皮糙肉厚死不要脸的东泰小儿给打的哭爹叫娘,终是再也受不住,一波一波的派人来求和。只成弈和陈毓铁了心要给从来都不安分逮着机会就想啃掉大周一口肉的敌人一个教训,竟是一概置之不理,只管打下去。
到得最后,东泰人终于彻底崩溃,内阁为了表现自己真的忏悔了,竟是设计活捉了发动战争的摄政王吉正雄,并火速作为此次战争的罪魁祸首移交给大周军队,听说前来求和的使者团已然从东泰启程,待得靖海关放行,就会赶来都城。
这些好消息的传来,无疑令得京都百姓一直压抑的心情终于舒展开来。
只和百姓的兴奋不同,朝廷之上却依旧是阴云密布——
东部灾荒,虽是前几日终于有大雨倾盆落下,也只是缓解了下一季的灾情罢了,眼下却依旧有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两国的交锋虽是己方的胜利指日可待,对大周却也造成了莫大的打击,比方说最现实的一点就是,大周的国库已是几乎要空了。
说句不好听的,甚而为了能多挤出些粮食来,皇上下令,便是自己和皇后每日桌上膳食也不准超过四样,至于其他妃嫔,则有两道菜便可。
可诸般举措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就比方说眼下:
“……皇上,这些都是衙门里的好手精心算出来的结果,微臣又亲自带领精于计算的干吏核查过,委实不能再少了……”
户部尚书魏明堂哭丧着脸,边说还边下意识的揪着下巴上乱糟糟又参差不齐的胡须——
魏明堂也是进士出身,年轻时就是个美男子,即便这会儿年纪老迈,依然是个帅气的老头,尤其是魏明堂一部胡须,更是为他增色不少。
搁在平时,魏明堂也是爱惜的紧,不独不时拿小梳子梳一下,还不时用各种上好的药物保养,平时最是水光润滑,这几日却生生被捻断了不知多少根,反正老魏每日照镜时都会无声的哀嚎良久,可一旦瞧见账面上的数字,却是止不住依旧想薅下巴上的那些胡子。
不怪魏明堂如此,实在是作为管钱粮的户部尚书,魏明堂还是头一次过的这般憋屈——
偌大一个国家,账面上满打满算竟是还不到一万两银子,至于粮食,呵呵,谁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别看战争结束了,可魏明堂却是明白,不打仗了怕是会比打仗时还更要钱粮。之所以如此,实在是因为战争时人们最关心的就是怎么收拾那些不长眼的敌人,即便受了些委屈,可在国家正在应对的灾难面前,一般还是能分清孰轻孰重的,可一旦真正结束,外部矛盾没有了,内里说不好就会开始闹起来了。比方说那数十万流民,真是不能好好安排的话,说不会就得出大事。
大周眼下满目疮痍,可是绝经不起第二次战争了。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魏明堂这般好面子的人,为了让皇上帮着多筹措些粮草,甚而连打滚撒泼、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些市井招式都用出来了。
看到一个头发花白、胡子邋遢,模样还算周正的年老帅哥就这么泪眼朦胧楚楚可怜的瞧着自己,皇上鸡皮疙瘩都顾不得起了,站起身形只管往宫内疾走:
“朕内急,须得更衣……”
很快人影就消失不见了,然后都过去半个时辰了也不见好转,魏明堂终于彻底傻眼了——
皇上也太奸诈了吧,竟还尿遁了!
却不知皇上正躲在后宫长吁短叹——要是父皇还在就好了,不然,自己何至于被难为到这般地步?
“皇上,”一直默然的郑善明忽然道,“说不好有一个人能想出法子来。”
“谁?”皇上正自走投无路,听郑善明如此说,立即有了些精神,“是不是父皇给你托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