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陈毓神情惊惧的往后一缩,正好躲在李静文怀里,竟是根本没有和赵氏亲近的意思——
爹娘在日,这老妇还不敢对自己如何,尽自做出些慈祥的模样来,可真心与假意毕竟不同,有限的记忆里,自己也从不曾与她如何亲近。
而后来辗转回返家园后,更是日日里受尽苦楚,即便赵昌和赵秀芝的阴谋,赵氏没有直接参予,可一个纵容苛待的罪名总是有的,甚而姐姐会嫁给赵昌做续弦,何尝不是赵氏做的决定?
亏自己向来小心供着这小兔崽子,却和他爹一样,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赵氏气的肝都疼了,却不敢表现,只拿着巾帕捂了眼睛呜呜咽咽的哭: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竟然诳了我大孙子去,瞧瞧这是受了多少苦,竟是连我这个祖母都不认得了……”
一旁扶着赵氏的赵秀芝也红着眼睛道:
“从毓哥儿不见,姑母就每日里哭泣,但凡能起身,就去后面小佛堂磕头,好在毓哥儿可算回来了,再不家来,说不好姑母也会和二表兄一般缠绵病榻、卧床不起了。静文姐姐,我替表哥和姑母谢谢你了……”
说着深深的福了一福,红了眼睛道:“静文姐姐一个弱女子,不定吃了多少苦处,才能把毓哥儿寻回来——你不知道,表哥前儿回来,整个人都瘦的不成样子了……听表哥说,银子淌水似的花出去,日里夜里的带人四处去找毓哥儿,可就是连一点影子都没有……得亏了静文姐姐是个有本事的,表哥回来,可也不知道会得多感激姐姐呢!”
赵秀芝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听在众人耳中却有些不对劲,本是急的除了借哭泣来掩饰心慌的赵氏顿时回了神,敏感的意识到一个问题——
对啊,怎么陈家翻了天似的到处寻找陈毓,愣是没有一点儿消息,没道理这李静文一个弱女子,竟然出去不过数日,就把人完好无损的带了回来!
陈毓没想到赵秀芝果然胆大如斯,竟是死到临头还不觉悟——这番话明显暗示,要么自己失踪本就和姨母有关,要么姨母知道并能利用某种途径,才能这么快找到自己的下落……
无论哪种说法,都不独挑拨了爹爹和姨母的关系,更于姨母的名声大大不利——
前一种分明就暗指姨母毒害自己,再结合之前府里流传的娘亲想要姨母为爹爹续弦的传闻,怕是所有人都会以为,姨母害自己,是在为以后她自己的孩子清路,真是传扬出去,定然会被千夫所指;
而且以爹爹和娘亲的感情以及对自己的看重,但凡有一点点会对自己不利的可能,爹爹和姨母的姻缘都必然作罢。
至于后一种,再如何都是闺阁女子,这般出去抛头露面,甚而无数大男人做不成的事,一个深闺独处的女子却是做到了,外人浮想联翩之下,不定会加入些什么腌臜想法——
无论哪一种,无疑都是往姨母头上泼了好大一盆脏水!
而且不得不说赵秀芝是个狡猾的,这么一番话,却偏生让人无法解释——于姨母而言,被赵昌捉住这样的话是万万不能说的,不然传扬出去,怕是会被唾沫星子给淹死。
李静文也无疑意识到这一点,看着赵秀芝的神情愤恨之余更有些无可奈何,正想绕过赵氏和李静文身边到房间里,却不防被陈毓扯住,又给旁边护送两人来的秦家仆人使了个眼色——
路上自己已经抽空嘱咐过,但凡家里有人问起是怎么回事,就说姨母带自己回娘家小住……
那仆人会意,忙上前一步道:
“小娘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毓少爷不过是和二小姐在家里住了一段时日罢了……”
一句话说的李静文神情大变——难不成,不是李静文着了哥哥和自己的道,而是自己兄妹两人反而被她设计了?
能知晓先机,提前把陈毓藏好,又故意露出破绽让哥哥察觉,然后再等着自己和哥哥得意忘形露出马脚……
而该死的是,自己和哥哥也真的着了道了——
账目上少得那些钱,除了姑母得了一小部分外,剩下的绝大部分却是全由兄长赵昌拿走了——
当日兄长只说,那些带走陈毓的人嫌好处太少,自己因怕那些人会寻上门来,导致事情败露,不得不把能动用的银钱都给了他,让他拿去堵那些拍花子的嘴……
好在后来又出了李静文的事,兄长又打了包票,绝不会再让李静文出现碍了自己的眼,自己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又顺带着把那笔烂帐栽到了李静文身上……
也正是因此,那账目根本就不禁查——但凡陈清和回返,把一应掌柜叫到一起对账,自己当日所为必然会露馅!
到时候别说肖想陈府少夫人的位置,说不好陈清和一怒之下把自己送官也不一定——
这李静文果然好毒辣的心思。看起来什么也没有做,却是生生逼得自己和兄长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般想着,即便心里恨不能撕了李静文,却是再不敢多言,只拼命拉着赵氏,想先让一步,避其锋芒,以后再慢慢徐图它事——却不防赵氏“嗷”的一声就蹦了起来——
方才只是太过慌张,这会儿赵氏的理智完全回笼,再结合赵秀芝方才存心挑拨的那番话,却是完全阴谋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