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娟来这边几日,还是头回听着外边人的脚步声,忍不住抬起头,透过散乱的发丝往外边瞥了眼,是个男子,牵着一个半大的小孩,不是她认识的,裴娟觉得无趣,几眼后便移开了眼。
门外的人好似没了反应,后边的衙吏指着趴在地上,蓬头垢面的妇人道,“那就是陈裴氏了,她如今模样有些吓人,有什么要说的,你们赶紧的呀……”
陈裴氏,裴娟第二次听人这般称呼她,第一回是在衙门,知县大人发落她和陈余的时候就是这么称呼她的,再次听着人这般称呼自己,裴娟顾不得脖子疼,又抬起了头,这回,她撩开了额前的发丝,浑浊的眼中,现出两个人的面庞,很快,她就放下了手,撩了撩自己头发,恨不得把自己一张脸全部遮住。
刘文山眼中的裴娟,便是这么狼狈。
“我带壮壮来看看你,明年,壮壮要来镇上的书院念书了,想着,听了这个消息,你心里该是高兴的。”刘文山不太会说话,这几句,还是出门前,壮壮娘吩咐他说的。
裴娟双手撑着地,身子不断的往后边退,直到退到角落了,她才舒了口味i,监牢阴暗,对方应该看不到她了吧,她自以为是的以为着。
刘文山面露同情,拉了两下壮壮,“壮壮,叫声娘。”
壮壮紧紧抿着唇,裴俊屏息静气,眼眶蓄满了泪,然而,许久,都没等来壮壮的一声娘,耳边,传来男子的叹息声,“来的路上,我们不是说的好好的吗?忘记出门前,娘和你说什么了?”
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裴娟身子一僵,再次抬起了头,见男孩不满的撅着嘴,“她不是我娘,我娘在外边,我不要在这,我怕我要出去找我娘。”
语声一落,甩开刘文山的手跑了出去,裴娟感觉她们又在打自己了,否则,全身怎么这么疼呢,抬起手,望着跑不见的背影,泪流不止。
刘文山叹了口气,弯腰放下一包袱东西,“她对壮壮很好,你别担忧壮壮,好好照顾自己,我先回了。”
说完,口里喊着壮壮,人追了出去。
直至两人的脚步声渐渐隐没,裴娟才缩了缩自己的身子,望着外边的一个小包袱,神色怔忡,这时候,隔壁监牢传来一轮又一轮的救命声,听的次数多了,裴娟人已经麻木了,那个蓝色的包袱,搁在地上,一直没有人动,这一天,她没有挨打,吃了两顿饭。
翌日,宋氏来了,裴娟眼中的宋氏已经没了当年的尖酸刻薄,站在外边,目光和昨日的刘文山无异,裴娟趴在门边,梨花带雨的喊着娘。
宋氏跟着抹了抹泪,一张脸,满是岁月留下的皱纹和沧桑,“我早就劝过你好好过日子,如今到这步田地,怪得了谁呢?都是娘自私,没有教你们兄妹几个好好做人……”
裴娟哭着摇头,嘴里喃喃的喊着娘,一声又一声打在宋氏心头。
“娘是个没本事的,娟儿,你下辈子投胎好好做人,谨遵教训,别再这样子了。”裴娟的事情后,宋氏整日整日不说话,头发掉得厉害,几日的光景,头发一抓一大把的掉,裴娟都说她,再下去,大妞都不认识她了。
裴娟用尽力气,露出自己身上的伤,哽咽道,“娘,您去求求三弟妹好不好,我不想死,我知道错了,将来一定会好好做人的,您求求她,我还有儿子,他才几个月大,正是要人照顾,我不能死的,娘。”
“娟儿,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娘去了,你三弟妹也不会应下的。”裴娟千不该万不该对沈芸诺和邱艳动心思,李块头和裴老头在前,裴娟怎么就不吃教训呢,尤其,沈芸诺动了胎气差点小产,宋氏清楚,即使沈芸诺答应了,沈聪那一关也过不了。
裴娟嘤嘤哭了起来,自己几个月大的儿子,心里害怕起来,“娘,你赶紧去陈家宅子,那个死婆子手里有钱,我和余哥遭了秧,孩子不知道怎么样了,娘,那可是您外孙,您一定要帮帮他。”
宋氏苦涩一笑,她如今跟着裴俊和周菊,哪有心思帮忙养孩子,不过,毕竟是裴娟的孩子,宋氏点了点头,“我待会就去,你啊,下辈子投胎好好过日子,娘,以后就不来了。”来探望裴娟需要打通关系,一圈下来就是几十文,这还是她问老大要的银子,被老四老四媳妇知道了,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子呢。
问了裴娟陈家宅子的位子,宋氏就走了,一路走一路问,待到了陈家门前,朱红色的大门新灿灿的,宋氏心里涌上不好的感觉,抬手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年纪稍大的妇人,戒备的望着她,“你找谁啊?”
宋氏张了张嘴,裴娟没和她说婆子的名字,她一时也说不上来,望着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院子,宋氏老实道,“这宅子是我女儿女婿的,家里还有个孩子,我过来瞧瞧。”
妇人卸下戒备,脸上写满了不屑,“你说的是陈家吧,这处宅子被充公了,如今可不算是陈家的了,至于孩子,我来的时候就没见着了。”陈余和裴娟犯了事儿,这处宅子被知县大人收了,装潢一番,准备卖了,她就是过来收拾的,要她说,宅子主人犯了事儿,这宅子也是不好的,谁会花一大笔银子买不吉利的宅子?
不过,知县大人的命令她可不敢违抗,知县大人吩咐什么,她照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