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一声高过一声的雷鸣,黑云渐渐逼近,像要吞噬整个村子,耳边尽是妇人喊收玉米衣服的声音,一时之间,村子热闹起来,沈芸诺抱起小洛,大步往裴家走,到门口,豆大的雨啪啪落下,玉米粒子堆在石阶的一角,凉席上的玉米棒子被赶到中间,裴老头,宋氏,韩梅,周菊四人抓着凉席的四角往上房抬。
玉米棒子重,四角起了,中间岿然不动,刘花儿左右收拾凳子,裴老头神色着急,语气不善道,“还不快过来搭把手?”玉米棒子干得差不多了,淋了雨,搓起来费事,若连续几日雷雨天气,玉米发霉,之后不能吃,也卖不了好价钱,一年到头的辛苦就白费了。
刘花儿扔了手里的凳子,上前拽着凉席边使力,雨势密集,沈芸诺将小洛放在就近的台阶上,上前帮忙,庄户人家靠着这点粮食过日子,要她冷眼旁观,她于心不忍,站在裴老头身侧,冲宋氏喊道,“娘,你和四弟妹拽着走过来,叠在一起,咱六个人一起用力。”
宋氏反应过来,忙和周菊走上前,四只角叠在一起,盖住里面的玉米棒子,六人一起,用尽全力将凉席往台阶上拖,终于拖到了屋檐下,沈芸诺手指被竹篾上的须扎了好几下,松开手,隐隐犯疼,一看才知刺入肉里了。
裴老头不敢休息,冒着雨,捡起院子角落的杆子,赶鸡进笼。
宋氏坐在地上喘气,一脸怒气的瞪着刘花儿,“杵着做什么,收凳子簸箕啊。”簸箕里晒着点粗糠,鸡吃的,下雨玉米棒子要紧,哪顾得着簸箕,眼下玉米棒子收回来了,宋氏才想起院子里的簸箕,训斥完刘花儿,又数落沈芸诺,“没见着下雨是不是?在外边做什么不能跑快点?玉米棒子发霉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个个好吃懒做的。”
宋氏骂人最爱好吃懒做四个字,沈芸诺懒得理会,拔了手里的刺,去东边屋外的石阶上端木盆,牵着小洛回屋。
宋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口气不上不下,看刘花儿动作慢吞吞的,扯开了嗓门骂。
农家小院都是泥土,一通忙下来,裴老头鞋底黏了不少泥,发髻衣衫也湿了,接过宋氏递来的巾子,问起沈芸诺,“老三媳妇人呢?”
宋氏撇撇嘴,指着西边,“回自己屋去了,我看她是越来越不把这个家当回事了……”
裴老头冷她一眼,不是老三媳妇,几人还有得忙,想着三个孙子不在家,朝东大屋叫韩梅出门寻人。
宋氏的抱怨无疾而终,进屋拿蓑衣去了,家里四件蓑衣,为四个儿子准备的,宋氏找了一件新的给韩梅,转而掀开凉席,玉米棒子还是淋湿了,宋氏焦急不安,“好好的天儿怎么又下起雨来,可要我们怎么过。”
大风呼啸,家里的窗户咯呀咯呀作响,裴老头回屋换了衣衫,裤脚撩到膝盖,光着脚,披了件蓑衣欲出门,“我去看田里看稻谷,雨大,别积了水才好。”稻谷结穗了,田里若积了水,根部烂掉,穗不饱满,收成就差了,想着这个,裴老头一刻不敢耽搁。
路上遇着几个去田里的,裴老头一声叹息,抱怨天公不作美地往田地去。
沈芸诺把衣衫挂在竹竿上,竹竿一头搁在床上,一头搁在桌子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发现屋子里漏雨了,东一块西一块湿哒哒的看得人心烦意乱,共五处漏水,沈芸诺只寻着两个木盆,其余三处她去院子找了打水的水桶,暂时是稳妥了。疲惫的躺在床上,听着雨一滴一滴打在木盆里,神思飘远。
猛地又一阵雷鸣电闪,照亮了屋子,沈芸诺侧着身子,问小洛,“小洛,你喜欢这样的日子吗?”
漏雨的屋子,不管饱的饭,日复一日,看不到出路和希望,小洛才两岁,怎么能让他活在这种环境中。
小洛躺下身子,紧紧抱着沈芸诺,诺诺的喊着娘。
沈芸诺缓缓抚上他的后背,“你睡一会儿,娘换了衣衫来挨着你。”身子缓过劲儿,才觉得衣衫黏黏的贴在身上难受,衣柜里有几身衣衫,料子皆是粗布,不是灰色就是深蓝,庄户人家的衣衫大多如此,大人穿得差不多了,改小了给家里的孩子,小洛身上的衣衫是裴征的衣衫改小了的,针线细腻,该是原主缝制的。
拉回思绪,沈芸诺走在柜子角落里,换了衣衫,雨倾盆而下,电闪雷鸣,夹杂着急啸的风,沈芸诺抱着小洛,“小洛,饿不?”
估摸着时辰该做饭了,天黑,家里没掌灯,整个上房静悄悄的,好似都歇下了似的。
“不饿。”窝在沈芸诺怀里,小洛嘴角扬着笑,闭上眼,缓缓解释,“天黑了,不准掌灯做饭。”宋氏定下来的规矩,天黑没做饭,一家人都要挨饿,灯油花钱,家里没钱。
明白了小洛话里的意思,沈芸诺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宋氏一毛不拔,手里的银钱去哪儿了,离裴老四成亲有两年了,家里该是攒了银钱的,然而从未见宋氏说过用钱的事,想不出个所以然,沈芸诺想着明日去镇上的事儿,下过雨,山里的蘑菇多,提着篮子只怕还不够,背个背篓,摘些野菜卖到镇上也好,念及此,因着漏雨的坏心情也烟消云散,“睡吧,明日娘带你去镇上。”
经过早上一事,沈芸诺不放心将小洛留在家里,细细叮嘱道,“明早起床你在院门口等着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