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名而来的文人雅士堵在了三步之外,被撕碎的拜帖扔的满地都是。听到开门声,首先回头的就是站在门口一脸严肃的张富十。
裴玉绯一拍脑门真想回观内。
张富十却大步上来了,在自个儿那都磨得没法看的旧衣衣襟里掏了半天,掏出来了张纸儿:“给你。”
裴玉绯:“这字儿跟狗爬似的,是昨儿你又练字了?”
张富十:“这是冯岂写下的致歉,以及保证绝对不会再靠近你三丈之内,绝不再骚扰报复你。”
裴玉绯仔细一看,这拿笔都哆嗦的狗爬字儿还真是冯岂写下来的,后头还有他签名呢。她急了:“你真弄死他了?!”
张富十摇头:“没。你还怕他死了?”
裴玉绯松口气,娇笑:“我还真怕,他想死不要紧,晚几个月再死。今儿要是死了,死者为大,指不定外头编排,是我使毒招弄死她的。临死了还要给我弄点洗不净的泥点子,就怪恶心人了。”
张富十:“我本来想把他绑你道观门口来挂着,一是他昨儿让我几个兄弟骂的气儿都快上不来了,再折腾真要是死你门口,你说不定还要被他们冯家告了;二是估计你也不爱见着他,我也不想让你见着,就放了他一马。”
裴玉绯好奇:“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张富十面色如常:“这你就别问了。”
裴玉绯看着他们一排军汉拦在外头的士子,道:“你倒是把人都给拦了。”
张富十:“今日我要来习字,不能让外人叨扰。”
裴玉绯挑眉,就听着外头在喊:“妈的这季子介算个什么东西!自个儿不都跟圣人好了,不都说是个断袖,妻子都早就抛下了,今日还叫手底下的兵来堵着门口是什么意思!这事儿要是捅到圣人面前,说他对旧妻念念不忘,我看他还靠什么在朝堂上当红人!”
还有的在叫:“绯玉!你可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要是真在乎你,就不会升官发财让你‘死’了!这时候冒出来派人站在你们道观门口,这都是阴谋!阴谋!那种媚上的男人,算什么好东西!”
裴玉绯斜眼:“你让季子介来背这个名声?”
张富十微微耸肩:“我只是什么都没说而已。”
裴玉绯笑了,转身进了门,提着衣摆道:“进来习字吧,写错一个,十下手板。”
张富十面上难得露了笑意,对着身后军中弟兄打了个呼哨,一群大老爷们帮着合上门,四散离开了。张富十走进了内院,道:“实际也有别的,在这儿拦着,我是防董熙之来。你与他……比我熟。”
裴玉绯微微偏头,看着张富十紧张又坚定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居然一次次给这样认真的人机会,才真是恶到了极点。她道:“那你防不住的,到我这儿来的,跟我好过的,你说不定数也数不清楚。你是说我不给你做入幕之宾的资格,如今我给了,你也别想着得寸进尺——是谁当真,谁就被玩的惨,你最好做好了准备。”
张富十:“……飞蛾扑火,不到死不会知道做错了。更何况我以前多惨的日子都有过,也不会觉得你会让我有多惨。”
裴玉绯想笑话他什么,却笑不出来:“我就说过,我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种认真的人——这种不知道回头的一根筋!地里埋着一个呢,你成了第二个也别怪我!”
她说罢提裙,大步转身进入屋内。
而另一边,不过两日之后,皇榜终于放出,这次春闱的名单正式下来。三百多名贡士却不是所有人都在三甲之内,三甲之内可以正式等殿拜见圣人的考生共一百七十九人。虽然考出来贡士却仍然可能在殿试落榜这一点,刺激的不少落榜考生几欲跳湖自杀,但这个人数,也是前几十年历届春闱人数的好几倍了。
及第的女子共有三人,一人二甲末尾,二人三甲之位,虽然人数很少,却也是一时振奋天下女子之心。
社会上女子着男装流行了很多年,殷胥却命内务府设计了女子的朝服给这三人,是女子裙装与国子监生徒文士袍的结合,颜色素净,刺绣在胸口,露出的肌肤很少却仍然是有女子服装的特点。若真是让她们穿了男装也就罢了,特意做了女子的朝服,就是说圣人一直支持着女科成为常科,朝臣不少反对者心中也都不得不承认——圣人是不会死了的这条心的。只能看他们这群反对的人谁先死了。
大邺虽有不少女子带冠上街,但她们却不戴冠,束发髻后佩戴统一的头巾,头巾上有燕雀的简单装饰,看起来也并不算男性化。
就这样,这三个女子也跟随着大队进士,走入了朝堂按名次依次拜见圣人。
朝堂上大臣位列两侧,崔季明也站在旁边,看着诸位进士一个个上去向圣人躬身行礼。实际上比这些进士更激动的,还是殷胥。
他自是知道大邺不可能是皇帝一人管得过来的,往前历数几百年,协助皇帝共治的多是豪强世家,如今地方豪强已无势力,世家优势步步弱化,没了旧的阶层协皇帝治国,他总要扶持出新的阶层来。
眼前这些人便是。他们或许祖上还都有几个做官的,和真正的贫民百姓比起来已经是豪族,但往前历数,若不是机缘巧合,若不是天才出世,百年轮不到他们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