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季明倚在二楼冷笑。
旁边人稍微散开了一些,裴森蹲下去,似乎对那个红衣女子说些什么。崔季明可算是能看清了那位裴六娘。她垂着眼睛,嘴唇紧抿一言不发,怀里抱着个戴抹额的黑衣男子,那青年脖子上全是血污,身中数十刀,上半身被她抱在怀中,二人身下一片血泊。
崔季明也幻想过那位男宠无数的小寡妇到底长什么样,却令她意外的长了一张看起来天真无邪的面容,脸颊微圆,年纪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上下。
裴森道:“我可没有要对你的男人们动手,迥郎跟来,反倒破坏了跟魏军这场合作,我没有怪罪你就不错了,你倒是跟我摆脸色了。裴玉绯,你阿耶可是也同意过此事的,怪不得我啊。怪就怪裴敬羽宁愿选不知道谁的种的男儿,也不愿选你这个没少给他丢脸的亲生闺女。”
裴玉绯垂眼不言,她怀里的男子还留着温度,她手指擦过男子鼻梁,停在那抹额上,似乎颇为痴迷。
裴森提袍蹲着,道:“行了。迥郎也不是你养的唯一的男人,你也别在这儿装了。你阿耶不肯让你死,我也不舍得你死。你见过那姓季的了,虽然出身乡野村夫,也不是什么多不可理喻的人,你的嫁妆都带来了,能不能成事就看你了。毕竟只要郑家先倒了……你知道回到裴家的唯一办法的。你那院子里几个面首,没人会动,你要是回来——”
裴玉绯冷笑了一下,缓缓启唇道:“我知道了。”
裴森还想再说,裴玉绯道:“没得选,我会嫁。怕是魏军以此为由,不肯要我。”
裴森手在她肩上扶了一下,笑道:“魏军没有这个胆子拒绝裴家。”
裴玉绯:“我只求迥郎的尸体给我。我亲自叫人掩埋。”
她心知,若是裴森拿走,指不定往他面上吐两口唾沫扔在哪块野地里了。
就像没人瞧得起她似的,也没人愿意瞧得起迥郎。
裴森挑眉,缓缓起身:“那你要去问你的夫君。他因此而受伤,又知道这是你的情人,留不留迥郎全尸,是要他做主的。”
他说罢道:“明日我会与季子介细聊联手的事情,你如今应该去内院,好好向他道歉。”
裴玉绯面上如死了一样的神色。
她没有点头,没有说话,缓缓的站起身来,朝内院走去。她身边似乎连个随行的下人也没有,形单影只的往内院走,刚刚在前头宴上,张富十没能推拒掉这门婚事,里头的卫兵不好拦裴玉绯,只得将她安顿进内院去。
裴森站起来,随着他的护卫摆了摆手,一行人离开了,没人管,迥郎的尸体就这么躺在原地。
崔季明倒是觉得有些怀疑了。
这裴家难道还缺闺女么?她在长安时只见过裴祁几面,和裴家其他少年少女并不算熟络,但这一代能成婚的女孩儿也最起码有七八个,为何偏送个裴六娘来?
而且这裴玉绯看起来似乎并不简单,裴森说她若是想回来,须得如何如何,怕是想让裴玉绯把魏军的消息递出去?而裴玉绯一个女孩儿,居然连个下人都不敢给她留,强绑过来,她再倔,至于如此么?
崔季明扫了一眼地上青年的尸体,看着裴玉绯宽袖红衣的身影荡进内院,她瞥了裴森一眼,也快步走进内院。
崔季明皱着眉头,朝内院走去。
裴玉绯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一位卫兵引她去侧院休息,她执意要见季将军当面赔罪,那卫兵面露难色,可裴玉绯泫然若泣,直言说要向自己未来的夫君解释道歉,那卫兵一个个都是没跟女人说过几句话的小年轻,一看她掉眼泪就慌了,硬着头皮领她去了。
裴玉绯衣袖拭眼角,跟在卫兵后头朝内院去走,却不料那卫兵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脚步,张嘴半天没说出话,点头转了转身便走了。
裴玉绯抬脸,眼前是个身量瘦长面容精致的混血男子,带着宽檐帽穿着布衣,手中提一把横刀,开口道:“裴娘子要见季将军么?这边走。”
崔季明走在前头,领她通过几道门,进入院内,推开门道:“进来。”
张富十刚被包扎完伤口,正躺在床上,看着崔季明竟然领着那裴家女进来,他惊愕的看了崔季明一眼,连忙把被子盖好,僵在床上不知道如何开口。
崔季明:……瞧那没见过女人的紧张样。
崔季明合上了门,站在屋内。
裴玉绯轻轻福身行礼,道:“害这位郎君受伤,是妾对不住。在这里先向郎君赔礼了。”她说罢站直身子,张富十不断朝崔季明打眼色,不知道话该怎么接。
崔季明挑挑眉毛,就当没接收到眼神。
却不料裴玉绯竟转回身来,朝崔季明躬身行大礼,道:“妾见过季将军。”
崔季明一惊,眯了眯眼没开口,裴玉绯抬起脸来,惨淡的笑了:“我不可能不了解自己要嫁的男人就来。那是不要命。”
崔季明将刀抱在怀中,朝她迈了一步,裴玉绯身材娇小,崔季明低头恶劣的笑了一下:“我也不可能不了解别人强塞过来的女人。那是不要脑子。”
裴玉绯直起身子:“季将军对外的消息确实是少,只是我也不是后宅内女人。能到手的消息不过是说年纪不到弱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