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攻取建康,两侧夹击,也是个很好的策略。只是建康也位于一江入海之地,若是船力不够,会无法逆水进入江口,就如同送命了,望三思。”
她说的很谨慎,或许是觉得他已经是皇帝,她的一条建议牵扯的势力太多,不敢妄言。
殷胥只觉得她几张纸,将四周看起来风声鹤唳的困难局势,说的实在透彻。天下一切都有机可乘,他也并非要硬磕,要赌上命重创他人。他不该过早的把自己放在拼死一搏的弱者位置,对方也有很多可以让他抓住的破绽。
她提供了几乎让他心头豁然开朗的分析。
殷胥心中忍不住感慨。就算是有一天崔季明说自己撒手不想管事,殷胥也不能放她去在家闲赋,他作为皇帝,缺不了崔季明这样的重臣。
他不能让她每日这样小心翼翼的,为了仕途甚至不得不假死,连姓氏都抛弃。
他或许不是万能的,但也能改变很多事情了。
殷胥翻过信的反面看去。
“其实我只想说,你不要在意外头对你的评价。作为从军中郎或者是臣子之一,我该提醒你什么是对的,该规劝你的行为,也像他们一样讲一堆道理。但作为……崔三,不论天下道义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边。道义、规劝,有的是那些无关紧要的外人会说给你,而我只想不论对错,甚至可以说盲目可笑的支持你。”
殷胥只感觉眼眶再度发烫。
“每个月,无论如何我都会给你送信去,你也带个北机的信物给我,好让我把信可以给你的人。但是怕是你的回信未必能收得到,毕竟未来一段时间,我要去很多地方。”
她顿了一行空白。
“阿九。如果能见你就好了,我真的很想你。”
三四张信纸,绝大半说的都与他们二人无关。
她只在最后,说了一两句心意。
她一向如此,不肯多说两句。
他也因这些话太少,恨不得将每个字装进匣内收藏。
殷胥的手指抚过那一行字,炭条的痕迹被抹在了他指尖,他好似能感受到上头炭条被烧制时的滚烫温度。
忍不住喃喃道:“我也是……”
第202章
下了一整夜的暴雨,到第二日午后方停,天未来得及放晴,有一种潮湿却舒适的微凉。崔式走进内书房,看着机枢院的监造大臣,拿来了如今最新的地图,大邺的版图不再是同一种颜色,山东河朔与南方,被用各色的绸布剪裁缝合,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绣工赶得太急,拼贴出的南地与河朔有着凹凸不平的起伏。
崔式看着一波大臣刚刚从内书房离开,丘归和耐冬正在将地图重新在地上展平。
崔式对着桌案后那个比他家丫头还小半岁的圣人行了礼,道:“昨夜听闻崔舍人与我讲了,圣人是决意要改今年的制科?打算几月开?”
殷胥身上还披着罩衣。
崔式原先是准备晌午进宫,到了中宫,才有黄门来报,说是圣人发热病倒了。他便回到了礼部继续坐班,却不料刚到了下午,又有黄门来请。
崔式抬头看着殷胥面上还有些不正常的泛红,显然发热还未完全退下,但却神采奕奕显得很高兴。
崔式道:“圣人要崔舍人传话来,要臣注重身体,却对自己如此苛责么?发热不是小事,臣可以明日再来,还望圣人早早歇下才是。”
殷胥摆了摆手:“朕服过药了,早些时候确实是起不来,如今已经好了大半。放心,与你谈罢,我便去歇了。”
崔式道:“是发生了什么好事么?只感觉圣人与前几日不大一样了。”
殷胥看着丘归与耐冬合上门退下去,垂了垂眼,复望向崔式:“朕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