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
考兰记人很清楚,对方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他总觉得有些熟悉,忽地想起来:“你是——你是贺拔庆元的副官!你怎么会在这里?!”
面前的人正是当年从长安离开的蒋深,他在山东等地调查,之前刚刚跟贺拔公见面,贺拔公委派他出来行事,本预计到郓州汇合,却不料他深夜赶到了郓州,却只看见了浩浩荡荡的船队从济水渡向对岸……
而蒋深能记得考兰,却是因为当年西行路上,那对儿双胞胎跟阿哈扎的里应外合,让队伍不得不隐匿行踪往回走,咬牙切齿的记住这两个妖精脸的小玩意儿。
考兰倒是没有放下刀,戒备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贺拔公的兵力已经全军覆没了,我随队这么久也是一直没见过你,你已经离开军营了么?!”
他说着,却又扫到蒋深手腕上带着一串佛珠,就跟崔季明手腕上那个差不多,上头的雕刻都是鲜卑佛教的风格。
蒋深冷笑:“你为何在这里?半营的二把手,不是应该在西域干你杀人越货的活计么?”
考兰都感觉半营的事情,快是上辈子的了,听到眼前的人提前来,这才反应过来,或许这个人离开了太久,根本不知道这两年发生的事情。他道:“我是三郎的……爱妾懂么!随身带着的心腹!是三郎带着我来军营的!”
他说着眼睛还在不断往崔季明脸上扫,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蒋深可知道崔季明的女儿身,也算是把她当自己闺女带大,听着“爱妾”两个字,脸都能气歪了。他听不得这胡言乱语,抬手就要朝考兰劈去,考兰道:“她还活着么?!”
蒋深怒道:“与你何干!”
考兰武艺一向不容小觑,他捏住长刀中段,往前盘住他的刀刃,反手打向蒋深的手腕!
蒋深一手还抱着崔季明,自然不如他动作利索,竟然就这样被他卸了刀去。考兰将他的刀朝外一甩,把自己的刀也扎在了泥潭上,摊开双手:“我不想跟你打,三郎还活着么?她伤势如何?”
他装作毫无戒备的朝蒋深靠近,心中想的却是,如果试探出是蒋深背叛设套,他就用腰带中藏着的小刀,近距离刺死他!
蒋深满心戒备,但考兰应当身在西域,却出现在了崔季明身侧。他服饰发带看起来都是世家绣工才有的水准,显然崔季明是真的将他捡回去养了。
他心里暗骂一声,崔季明真把考兰当作什么小猫小狗了么?他明明是个颜色形状漂亮的毒蜘蛛!
却不料考兰靠近崔季明,两手贴在她脖颈上,感受到她细微的呼吸,一瞬间整个人放松下来。他用湿漉漉的衣摆擦净满是泥沙的手,就来检查她的伤势。
后背上几处肩上,有一支箭矢好像是在脱掉铠甲的时候被拽掉,没有箭矢堵着的伤口正在潺潺向外流血,两臂上都有深可见骨的伤痕,甚至连小腿上还有几枚钩状的箭头嵌入。她气若游丝,面色发青,额头上几处被无意间重击的伤口,流出的血水浸透了她的长发。
状况很不好——
她好像就在生死的边缘线上几乎要滑向深渊了一般。
蒋深盯着那个跟当年比好像就没长大似的双胞胎之一,他指甲竟然还跟女子似的涂着丹蔻,指缝里全都是泥沙,手指小心翼翼的抚过崔季明的脸颊,蒋深就听到了两声压下去的哽咽。
蒋深惊了一下。
他对于那双胞胎笑着杀人的印象太深,怎么都感觉眼前的场景有些诡异。
考兰似乎也觉得自己哭了丢人,可他忍不住。
太好了,活着太好了,崔季明不会像那些埋入土中消失不见的人那样,她还可以再笑着一把将他拽上马去,还会气的拿手接他吃糕饼掉下来的渣滓,她……
她没有抛下他一个人了!
考兰觉得自己不该在别人面前哭,他连忙拿湿漉漉的袖子抹了抹脸,吸着鼻子抬头道:“要赶紧带她去求医!能去哪里,附近还有别的城镇么?”
他抬起来的脸,被脏兮兮的袖子抹上了泥沙还不自知,蒋深忍不住放下戒心,叹道:“只能往北走去卢县或济州,不知道这条命能不能救得回来,只要先稳定下来处理过伤口,可以带他去清河本家,离得不算太远。”
考兰急道:“走,那咱们赶紧走。”
蒋深叹了一口气:“我只有一匹马。”
考兰这才想起来,失声道:“啊!我的马——还有我的船!”
而就在天色刚刚透蓝,济水被朦胧的深蓝笼罩时,却也有一队人马来到了郓州。
郓州城外正在打扫战场,这队人马径直来到了郓州城脚下,给卫兵出示令牌,却并不进入这座城池内,只在城墙下等待。
当李治平听闻是言玉前来的时候,也一惊。
他这是来自投罗网么?
李治平一直想杀言玉,却发现言玉竟逃至了山东内境,神出鬼没。他只得先将目光放在贺拔庆元身上,今日杀死了贺拔庆元,他只感觉好似压在身上的大山骤然消失,终于能够悠长的吐出一口气了。
却不料这个时候,言玉自己冒出来?
他想了想,还是走出城来,骑马身后拥着卫兵,站在郓州城墙下的门洞中,看向外头风尘仆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