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代裴家来暗示我,要我在商议只是那么说,结果当场倒打我一耙,你觉得这事儿我会忘了跟你算!”
裴森两手秉着袖道:“我裴森归行归于周不过两三年,永王殿下该知我无能,怎可轻信我的话呢。更何况向殷姓呈上建议之人何其多,永王为何当时非要信我呢。”
兆咬牙,他与裴姓走得很近,也可说是被裴家捏在手中的。
在长安时是裴祁和裴敬羽,到了兖州,来监视他的就变成了裴祁口中“死了”多年的生父裴森。裴森是个表面看起来相当懦弱的人,然而做事却粘粘糊糊,就像是甩不脱的牛皮糖,虽然行事遭人诟病,但他绝大多数时候都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兆更相信自己是被软禁在了兖州。
万贵妃自杀,他被贬作庶人的消息传来,兆就觉得自己对行归于周而言已经无用了。
行归于周虽然没有当场翻脸,却要他留在兖州不得行动。
兆不禁恐慌起来,他忽然觉得身边没有一个可信之人,被杀也只是随随便便的事情。虽然行归于周用和蔼的样子安抚了他,但兆仍然觉得自己被移出了权力的中心。
他必须要证明自己是有能力的,证明自己就算失去了永王的位置,也是可以掌权可以发挥自己的能力的。
抱着这样的幻想,兆几次想去前线,就算是争军功也罢,妄图去对行归于周证明他的能力。莫名的转变间,他也渐渐发现自己的位置变得卑微被动起来,他以为自己是来统帅地方的,借着行归于周的力量攻至长安,去坐稳那个皇位;而如今却变成了他对行归于周而言可有可无,他竟然要像当年向父皇证明自己那样,向行归于周证明自己不是个废人,甚至去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前头有阿娘突如其来的死讯、被强行扣在身上的毒害圣人之名;后有这样巨大的落差和处境,兆也很难再保持心境,他本性就有些暴躁冲动,如今更是变本加厉,甚至经常做出让自己后悔的行为来。
他此刻一掌拍在桌案上:“你被裴家扔到西域去,不也就是这两三年才归的行归于周,倒是裴家像无人可用,把你都提拔上来了。我就该记得你的出身和做过的事儿,当时怎么会信了你的建议!这会儿你也不用想拦着我,从兖州到丰县是咱们的地了,我这就直接带人往丰县去,与前线兵马汇合!”
裴森也不反对也不说同意,道:“如今正在打仗,兖州城门不会轻易打开,永王要是独自离开,未免路上太过危险。”
兆朝他逼近:“那就打开城门,永王府有自己的护卫,我会带着护卫离开!”
裴森道:“如今谁也不能私自打开兖州城门,还望殿下冷静。”
兆不论怎么发脾气,自然不可能从裴森口中得出什么结果。他也想过要直接带人冲上兖州城墙,打开城门,然而本来分封至兖州城时带来的兵力,几乎在他与行归于周接触的个把月内,以各种名头被瓜分,他如今手头真的能听他使唤的,不过是护卫的十几人。
他什么也做不了。
又是一次没能争取到结果,以他气到发抖为结尾的争论。裴森这种雷打不动的脾气对付他实在是游刃有余,兆今日显然无力来抗争了,他带着护卫愤而离开,回到了兖州城内的永王府。
兖州是一座相当发达的大城,这是在战线的内侧,虽然城内百姓知道城中的永王已经是反贼了,但毕竟战争没有波及到他们,他们也对此不甚关心,各处仍然灯火通明。
兆几乎要觉得整座城内,最冷清的莫过于永王府了。
他随着几个打灯的下人迈入府内,除了内院居住的一小片地方,其余院落几乎都未点灯,兆觉得既然无人,也没有浪费灯烛的必要。
内院内有点吵吵闹闹的欢乐,兆绕过影壁,就看着院内搭了个简单的戏台子,一个粉白裙衫的妙龄少女,正坐在足有半丈多高的高椅上,拍着手看戏。
几个家奴护卫站在下头,头顶都不如她坐的那椅面高。
兆看着台上的人咿咿呀呀的唱着俗套的《踏谣娘》,一个男子浓妆艳抹扮作女子,坐着丑相哭诉,另一个摇摇摆摆喝醉般的男子,冲上来作殴斗之状,形容夸张以作笑乐。这都是民间挺俗的闹剧了,偏生坐在高椅上的少女笑得仰天,眼见着高椅都在乱晃,惊得一帮下人扶住椅子腿,生怕她跌下来。
兆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对她抬手无奈道:“下来。”
那少女低头,惊叫一声:“呀,郎君你回来了呀!”
兆开口道:“你怎么又在听这等闹剧了?”
那少女居然径直从高高椅子上跳下来了,裙摆翻飞,连兆也吓了一跳,就看她稳稳当当落在地上,抬头对兆一笑:“看我厉害不厉害!你用过饭了么?怎么,与表叔商议的不愉快么?看你好像又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