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难堪,踢了被子一脚站起身来。
他才起身,身后便传来某人醒后微哑的声音:“这就要甩甩衣袖走了,当真无情。”
殷胥回头,崔季明撑着身子在床上轻笑,她手指还抚过床面,一副恩客无情的模样。殷胥仿佛他心心念念的场景重现在面前,懵了一下,半晌憋出几个干巴巴的词:“我要走了,天冷,你要不再躺一会儿。”
崔季明摇了摇头,她掀开薄被起身,道:“我来帮你穿戴。”
她怕是心知殷胥没脸叫崔家的下人进屋来,到底干了什么他们俩知道,外人可不知道。她捡起他的外衣,顺着衣线捋直皱褶。崔季明常年出入军中,军中可不能下人连轴跟着转,她一直都很会照顾自己,自然不会像那些世家子一般自己连衣服都穿不好。
殷胥站在原地,崔季明将腰带给他理好。殷胥竟有一种自己在宫内的感觉,要是每天早上帮他穿戴的不是宫女,是崔季明,那他每天迈出门去都觉得没什么跨不过的难关。
但这只是私下想,毕竟崔季明身份与责任放在那里,她不可能随时围着他转。围着他的崔季明,也就不是他心中的那个崔季明了。
殷胥低头瞧她,崔季明身上衣服睡皱了,她没管自己,先将他衣领都理得整齐,将环佩系好,拍了拍他胸口,才道:“坐下,我给你梳头。”
殷胥心里高兴她为他做这做那,面上却不肯显露,他跪坐在镜前,崔季明跪直在他身后,拿着象牙梳。
殷胥从镜中看她衔着发簪的双唇,一时竟看得难以回身。
外头其实天还没有完全亮,冬日朦朦胧胧的晨光不足以映亮镜面,还需点两盏烛火在旁。暖炉的火稍稍有些弱,比昨日夜里冷一点点,天光的透蓝与烛光的金色一同映在二人面上,谁也没有叫下人进来,静静享受着二人的独处。
崔季明的手指如游鱼般,穿过他如瀑的黑发。从前往西北的路上,到今日今时,殷胥竟有一种可以永远这样下去的笃定。
她给旁人束发的技术,只能算上马马虎虎,殷胥的发髻看起来完全不像来时那样一丝不苟,崔季明左右看来不甚满意,她还想伸手拆开。
殷胥道:“很好了,很好了。”
崔季明笑:“出门旁人见了,笑话你也不怕?”
殷胥看向镜中,道:“能不能梳子也送我。”
崔季明笑:“看见象牙的就想要了?家里还有好几个象牙簟席,你要不要一并收走。”她微微低头,亲了亲他发髻,笑道:“何必急于一时。以后机会有的是。”
殷胥听了这话,唇角带笑:“也是。”
她连言说着自己要补觉,只将殷胥送出屋门,道是回头也要回长安,时间也不急,长安再会面。
殷胥讷讷的点头,依依不舍,又觉得崔家连廊下都站着两排下人,实在太烦人,只偷偷捏了捏她手指才离开。
殷胥拥着送出门去,崔季明这才觉得这场面实在有些好笑,笑着摇头回了屋内,坐在矮桌前想着要不然还是换上她那套粉色飞燕睡衣,好好补个觉才行。
殷胥走出了大门,这才想起自己忘记说自己要去宣州了,想想也不是大事,总不能再折回去,便作罢,登上了马车。
府内,崔季明见着几个侍女躬身进屋内,收拾了地上的杯盏和软被,最后一人凑到崔季明面前,递上热茶汤,道:“郎君,管事要我传话来。”
崔季明饮了一口茶汤,垂眼看她,神色懒懒道:“什么?”
那侍女面上有些红,道:“管事问,需不需要下人准备……避子汤?”
崔季明一口茶差点低头吐在裆上,咳得半死不活道:“这真是要搞大事的人,都一个个怎么这么……不用,你传话不用。”
这简直比带男朋友回家探亲,发现自己房间的枕头下放着一沓父母准备好的套套还可怕。
侍女有点急了,一脸“三郎你要是哪天怀孕了我们都可能要跟着掉脑袋”的神情望着她,崔季明真想捂脸死过去算了,半晌她才从嗓子眼里憋出几个词儿:“又没真的干了什么实事儿,你跟老崔说去,别整天瞎操这个心,我就是——昨儿闹着玩。”
侍女真想说,她昨儿守夜,隔着窗户都听见那位殿下的喘了,这还闹什么玩啊。
崔季明这么说的,她又不好多言,只得老老实实行礼,下去传话了。
看着一帮侍女鱼贯而出,崔季明哼哼了两声,捂着脸倒到一边去。
啊啊啊——她在这帮人心中是不是成了把王爷带回家睡了再送走的女中豪杰了啊!
第159章
崔季明没有坐马车,风雪稍顿,但土路上连续冰冻几日已经很难跑车了。马脚在冰面上还算能行走,崔季明带着有兜帽的厚斗篷,策马朝宣州城附近赶去。
流民已经被镇压了一波,往安吉的方向靠拢,宣州城附近仍然有许多流民聚集,他们看见崔季明这样带着侍卫的贵家郎君,是绝不敢上来乞讨的,但是他们的目光包含着更深的恶意。崔季明纵然走过突厥人阵前,也未曾感觉过这种想要将她如何分尸当场的杀意。
她几乎不敢偏过头去,跟那帮蹲在官道两侧席地跪坐的流民对视。他们的眼神里却充斥着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