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季明微微抬了抬下巴:“我与他如何?关系不清不楚?我已与他一年多未见,此刻在保圣寺也不过是偶遇,行归于周最尖利的鹰眼是你,你不说,谁会知晓?还是你看不过我与他,想要借此来踩我一脚?”
言玉沉默半晌:“我不会这么做。但若是他知晓你女子身份……到时候行归于周与他冲突起来,他知晓了自己的敌人中有你,怕是会利用你的身份来攻击翕公或旁人。到时候受伤的也会是你。”
崔季明偏头,看着从深灰色瓦片边垂下来的枝桠,道:“他纵然知道,也不会利用这一点。人和人之间是不同的。”
言玉却道:“在我所知范围内,想要得到权力的人,行事上大抵共通。”
崔季明垂下眼去,侧头冷笑:“你怕是就想让我怀疑吧。我倒不明白,你为何如何在意我与端王一事。还是我只要是和天下任何一个男子交好,你都在意?是你不能接受被养大的姑娘会和旁人亲近?那我偏要说,我与他都有过肌肤之亲了,你又能如何?”
言玉身子一僵,咬牙怒道:“崔季明,你别告诉我在这个关头上,你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来!”
崔季明挑眉。
言玉不该这样生气的,毕竟大邺的开放,甚至远超崔季明的想象。
不像是破除掉千年礼教的现代,很多人骨子里还有大清未亡的老封建,大邺则是一个在礼教实行前完全坦荡的时代。女子的婚前贞洁是几乎没人谈的话题,连成婚都有三个月后才登入庙府的试婚期,在婚礼后同居三个月觉得不合适,想要悔婚的也大有人在。但毕竟婚配年纪较早,婚前大都是不知事的半大孩子,也不算太混乱,但这时代对于男子婚后的出轨有多包容,对于女子就也有程度接近的包容。
特别是在中原地区,许多政治联姻间,男子与女子没有感情,男子婚后许诺给高门妻子的不是权势和金钱,而是性自由。几次再嫁,和离后,女子也还能嫁入高门,一个权势颇高的女人,她膝下的孩子甚至可能跟随她的几次嫁人,有两三个姓氏。
当然这种自由和混乱,不代表女子的地位有多么接近平等,只是这年代的婚姻和情感,都不是需要遮掩的,个人的爱好和欲望也不是需要被谩骂的,每个人都有随着心走的权力。
因此崔季明纵然当真与殷胥有过什么,言玉也完全没有愤怒的立场。
崔季明道:“我以为那一箭,已经能使你明白,我站在谁那边了。我的事情,与你无关,更不必被你所管束。说句难听的,干你屁事儿。”
言玉沉沉咽下一口气:“我是在提醒你,莫要因为年少轻狂的心思而耽误了事。”他甚至不敢深想,崔季明与旁人缠绵的模样,他仿佛只要一想,脑袋便要裂开来。
崔季明扯了扯嘴角,对于他的冠冕堂皇,表现出轻蔑来。
言玉道:“那颗药丸,你可有服下?”
崔季明大笑,表情嘲讽至极:“怎么,你还是怕我真的跟他好了,闹了个种出来?怎么,你也想让我服下那药?”
言玉轻声道:“若是你没有服下……便不要用了。一定还有别的法子,我会替你找一些对身体不会有伤害的药。”
崔季明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回答,她刚要开口说话,忽然听着有脚步声往这边来了,道:“有人来了,还不撤?”
言玉拉开身边的木门,侧身进去,道:“情爱都是一时,端王想要的绝不仅如此。我不希望有一日,你也会像别家娘子一般,因被人所伤而流泪。”
崔季明垂眼道:“说好的公事公办,你不该跟我聊这些。”
她说罢合上木门,言玉可从对向通往其他院落的门离开。她躺在回廊下假寐,装作找个安静的地方偷懒午觉。
却不料经过院落的人,竟是耐冬,他见到崔季明,连忙往回撤了几步,对院外小声道:“殿下,找到三郎了,他在这儿睡着了。怕是讲经实在太引人困,您要不叫醒她?”
崔季明以为路过的不过是僧尼,怎么都没想着殷胥会跑出来找他。而他显然也很懂崔季明的尿性,专挑这种遮阳幽静能睡觉的院子找,几乎不费事儿就逮到了她。佛门这些木制回廊下都是互通的,行走之人只着白袜,殷胥看她侧身睡的脸颊都被压扁,隔着院内花草笑了笑,从旁边放轻脚步绕着朝她走过去。
他这才坐在她旁边,伸手还未来得及戳一戳她脸颊,崔季明猛地睁开眼来,抓住他抬起的手,轻声笑道:“抓到一个想偷袭的。”
她滚了滚身子,脑袋凑到他膝边来。
殷胥看着这四处无人,才抬手抱起了她脑袋,让她躺在他腿上,道:“你怎能在这里睡,马上又开讲了,你的位置如此靠前,怎可随便离场。”
崔季明抓住他的手不放,捏着他指节就能玩半天,放在日光下端看他指甲,道:“那大和尚讲的太过无趣,不听也罢。我来苏州参加此事,不过是走个过场,表明个态度罢了。倒是你为何要来?”
殷胥:“也是走个过场,这是佛坛大事,各方都盯着呢。”他犹疑了一下,才道:“我知晓言玉未死,一直在查他的行踪,这些日子发现他也来往苏州,便为了调查此事,也跟着来了。你是否需要提防一些,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