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兰提起衣袍,不想再多作讨论,哼着小调往马边去了。他马鞍边挂着兵器,鞍上的口袋里却随时放着香膏,他抠出一大块儿来抹手,心意已决。
不一会儿,远处崔三和端王从湖边漫步走回来,明明大老远还牵着手,到了靠近人群的却松开来。端王居然还故意掩饰般的往前多走了几步,身后崔三笑的一脸无奈,只得分乘另一匹马去。
再往南行不过几日,他们便穿过长城旧址的缺口,进入肃州。
肃州大营内已经几乎没多少兵留驻,他们入了肃州城内居住,在三州一线,崔季明就像是归了家,州刺史出来迎着风尘仆仆的端王与崔三,将一行人安排在崔三以前来肃州住的院落。
那处院落并没有什么胡风,几乎还是大邺最广泛的地板矮桌式结构,四周可推拉的门敞开,屏风或帷幔后的矮床也不过是个比地面高两三寸的木台,被褥都是现铺开的。
崔季明的旧伤还需养,殷胥也想在三州一线随时得知战况,二人便停留在了肃州。
院落内主屋之间隔得有些距离,殷胥又不想跟崔季明住到一起去,离得远了又觉得心里不舒坦。幸而他也有许多手头事情要做,暂住的主屋内摆满了四处而来的消息,他扶持的一批新人在南地也渐渐伸展开手脚,但不可避免的与陆双也产生了许多矛盾,这些事情都需要他来处理。
只是这日,他特意与俱泰见了一面。
俱泰也是个会做场面的人,他换上了朴素的布衣,打扮得活像是个烧火的奴仆,进屋后先对殷胥行了个大礼。
这礼有几分真心诚意,殷胥暂且不论,他跪坐在原地生受了。
俱泰似乎觉得再说些套路的客话,也是再耽误殷胥的时间,便开门见山的问了。
俱泰:“见到主上本人也有些时日了,如今招某来是有什么想问的事情么?”
殷胥手指敲了敲桌案:“你这一趟,辛苦了。跑到牙帐再归来,这一场大获全胜,你功不可没,回来了,却没有得到什么应得的报酬。”
俱泰不会说自己并无所求,只是道:“我是个侏儒,主上明知我身份肯用我便是福气。人一生的福气有限,我曾腰缠万贯,也曾再为官奴。世事激荡,不能什么都抓得太紧。”
殷胥轻轻发出一声笑:“你不必与我说这种看破红尘、似是而非的话,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看得出。只因我知道了你在伺犴面前开口想要陇右道的野心,便谨小慎微起来了?”
俱泰也不否认,他已经不像当初刚入皇宫那般,满头大汗的与能决定他生死的贵人说话了。他道:“只是知晓了主上的计划,我意识到了自己或许看的还太浅。我非大邺人,不可能像端王殿下那般事事为大邺考虑。自由散漫惯了,怕是也惹人碍眼,若可能,请殿下放我一个人离去。”
殷胥道:“你这是另类的求官啊。先向我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再作出想要孤单离开的名士模样,实际想告诉我,你从大门走出去,就带着陆行帮的秘密,可能去为旁人做事了。”
俱泰这时背后才微微沁出一点汗来。
这话中威胁意味很重,他只提到了陆行帮的秘密,而最大的机密,难道不是端王本人么?
他一旦入了陆行帮,了解了他们传递消息的方法,又得知了如今端王的势力范围,怎可能活着离开。
是俱泰忘了。他看着每日端王跟崔季明在闹,表现出来少年性子,便忍不住小瞧了他。
殷胥没出声,空气凝滞在屋内,他看着俱泰半晌无言,才道:“你不是想要陇右道么?但权力向来不是唾手可得的。”
俱泰抬起头来,殷胥道:“先从州郡小官做起,如此一片复杂的疆土,不是随便想管就能管得了的。陇右道夺下后,南北道二十三州,有的是官职空缺,你的身份想要爬得高,需要履历来支撑。”
俱泰有些不可置信,道:“端王殿下想要我做到哪个位置?”
殷胥松开眉头:“不是我想,一看你的本事,二看天命时运。”
俱泰道:“若殿下要在陇右道培养官员,完全可以选择家世清白相貌出众的寒门年轻人,为何找我——”
殷胥:“我做事,还需要事事像你讲清缘由?”
俱泰咬牙:“我从不信会有好事福运掉到头上,这事或许也会让我死不瞑目。”
殷胥:“我从未说这会是好事,它会给你带来厄运还是权力,要看你自己了。朝中我已经打过招呼,你如今的身份会成为沙陀某分支的旧族主,只是后来因战争流落在外经商。大邺任命边疆城池刺史时,常常会启用当地有名望的胡人。这是一个清白的起点。”
俱泰抬眼,心下或许明白,若是踏入仕途,而不是再偷偷摸摸行事,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他猛然叩头下去,道:“俱泰谢过殿下知遇之恩!”
殷胥思索道:“陇右道附近的陆行帮,我交给阿继,你看如何?他年纪轻轻,却也有自己的稳当,你如今不是他师父了么?又同在陇右道,你的官员身份也可助他几分。我想让陆行帮,扎的比陆双当年在时更深。”
俱泰心下也明白,如今殷胥算是将陆行帮的大半,都转化成隶属于他自己的组织了。而如今在南地的陆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