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身却疼的直哀嚎。她只要捣鼓出点惨叫哀嚎来,往日那个不太搭理她的木头皇子总会转过头来看她,一如这次,他放下了笔,好似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抓住崔季明的胳膊,扶着她从地上起身,崔季明两条腿抖的如同筛糠,像是中风患者一样拎着腿,抓住殷胥的手臂在藏书室内绕着火盆,溜了两圈。
崔季明心里头那个不爽。就殷胥这种半天踹不出两个屁的傻子,居然还会叹气来嘲讽她了。
殷胥看她站着能走了,便松开手回到桌边。笔已经干了,他不得不泡着洗净重新蘸墨,崔季明无聊透顶,趴在桌子旁边,看殷胥手指伸到白瓷缸内去洗笔。他垂着眼睛,平日里看不出来的睫毛终于显出了本来的长度,因垂首眼睛是向下弯的月牙,偶尔闪过一点光,如同流水。
他洗一支笔活似雕一朵花,慢慢悠悠,崔季明瞧他,他也不甚在意,只一心埋在自己手头的事情上。
对于崔季明而言,这读书的日子堪称是坐牢。殷胥跟不上课,不得不被安排到弘文馆的藏书阁来,偶尔有些老师会来教他,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在独自读书或整理誊篆旧书。崔季明身为伴读,也不得不跟着来到这狭窄的弘文馆。让她读那些竖版古字标点奇特的典籍,还不如让她去罚站。
若殷胥是个有趣之人也就罢了,他却是一天都可以不说一句话的。
以前比现在还迟钝,跟他说件事,大概过了好一会儿,他面上才能显露出明白的神情。
这跟坐牢似的日子,最怕就是有个只会喘气看书的狱友。
崔季明也是憋的幼稚起来,在这儿坐了快一年半,她已经使出不知道多少缺德的点子来欺负殷胥了。一开始,她是教殷胥玩叶子戏,他神色虽不好猜,但反应慢,崔季明赢得轻而易举,就要罚他在他脸上画画。殷胥似乎从小没人跟他玩过,他隐隐有些高兴,输了也愿意抬着脸受罚,半张脸都能被崔季明写满了字,待到回东宫之前,打了水跪坐在屋内要擦洗半天。
崔季明也觉得自己一个年纪不小的老阿姨这么欺负少年郎不太好,可殷胥好似是不论旁人多么过分都不会反抗似的,她得不到他跳脚生气的反应虽然无趣,却还想知道他到底被欺负到什么地步才知道生气。
幸好这头离着那帮世家子和皇子都远,她玩的动静再大,殷胥也是个不会告状的。
她在那两年,简直幼稚到还不如这辈子的年岁。
偷偷把殷胥的鞋给扔弘文馆下头那水池里,结果发现他抱着膝盖坐在廊下一脸茫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要她先回东宫,不必等他。他一副老老实实坐着好似那鞋能跳出来的样子,崔季明又觉自己太坏,只得把鞋从水里拎出来,找弘文馆的下人点了个火盆过来,两人人手一只坐在黑夜的廊下烤鞋。
崔季明烤着烤着,就忍不住怀念起烤红薯烤板筋烤火烧,也不管他会不会回应,对他自顾自地说起“当真再也吃不到以前学校门口那么好吃的红薯了”。第二天居然发现,殷胥不知从哪儿翻出来一本神农植物的厚书,翻着书拿着小纸条,在找红薯究竟是什么。
他能找着就怪了。但他还是记得,登基后聊起天来问崔季明她说的好吃的红薯到底是在哪里吃过的,好似他一个皇帝竟找不来个她吃过的东西,实在失职。
崔季明也不知道他是也想吃呢,还是单纯看不过她怀念的样子想找来给她。
崔季明干过的更坏的事儿,她都不忍心承认那么欠扁的事情是她做出来的。
殷胥吃不得辣,她偷偷将辣椒粉夹在她每日带去的糕点里,殷胥只咬了一口,才咽下去便咳得脸通红,扶着桌子拼了命的要去找水,崔季明笑嘻嘻的站在一边,拿着一壶冷茶,就是不给他。
殷胥气的难得开口叫她名字,起来便要抢,崔季明逗了他半天好歹将冷茶倒给他了。
却不料殷胥手上沾了辣椒粉,他没有在意便去揉了眼睛,崔季明还没来得及拦他,就看着他捂着眼睛疼的蹲在地上了。
他竟将这笔账也算在了崔季明头上,一个下午红着发疼的眼眶,托着腮偏头,就是不再理崔季明。以前虽二人一天说不了几句话,但崔季明做个什么鬼脸动静,他都会抬头看他。这回是她去拽他袖子,他都一把抽走,干脆将笔墨全都拿走,缩到另一张满是灰尘的小桌上去写字。
这是他第一次与她置气,崔季明跟他回了东宫,又是端茶倒水又是说好话才哄得他没将单方面冷战持续到第二天。
但崔季明也没老实太久。弘文馆的小院落,下雨时有青蛙蹦到长廊上,殷胥有点讨厌那种粘粘糊糊的东西,他每次抱着书走过,都小心翼翼的避开每一只随时可能跳起来的青蛙。
崔季明也见过那青蛙不小心跳到了他脚背上,殷胥整个人僵在廊下,半天没找到合适的方式让这位端坐在他脚背上的青蛙大爷离开。幸而那青蛙也不觉得他脚背上是多舒服的地儿,两下又蹦跶走了,他方才松了一口气。
于是,她竟然偷偷抓了几只青蛙,放进了殷胥收拾好的书袋里。
直到殷胥回到东宫,抽出书册,发现几只脚上还沾着泥土的青蛙从袋中跳出来,大眼瞪小眼的在望着他——
崔季明还正在屋里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