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玉摇头:“我哪有那样一手遮天,是‘行归于周’的几位所为。”
贺逻鹘极为欢欣的双手交握,有些不敢确定似的问道:“怎的肯露面了?”
言玉:“也不算露面,这事儿或许还要算在我头上。还不到时候。”
贺逻鹘笑:“行归于周既有肯出手的时候,便是离大业将成不远了!可若是阻止了伺犴,他重兵留在牙帐附近,万一大可汗没能撑住……我就算出局了啊。”
言玉:“大可汗发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若是撑住了,伺犴不发兵,关内长安城里只需略作挑拨,贺拔庆元就是个死了。”
贺逻鹘笑出两颗虎牙:“贺拔庆元死,对于行归于周有用,对突厥大业有用,可我若是出局了,这些对我而言有有何意义。先生来找我,也是知道那两位都是没远见的石头脑袋,可我再有远见,要是被脚下的路绊死了,都是无用。”
言玉微微昂了昂下巴:“小可汗这是决意了?”
贺逻鹘圆圆的脸上显出天真稚嫩的神色,语气是温柔的:“先生,您需要我改变重大的决策来达到某个目的,这种事情我自己也可以做,那要您有什么意义呢?您太畏惧贺拔庆元了。”
言玉冷声道:“很多瞧不起贺拔庆元的人,都已经葬身黄沙与草场。”
贺逻鹘笑:“那您既然如此忌惮,就在伺犴拔营前,对贺拔庆元动手吧。也不知道天牢层层大关,长安重兵把守,先生还有没有这个能耐。”他说罢,转身就离开。
言玉拢住袖口,柳先生一行人过来,他也转身轻声道:“鼠目寸光的小子。”
柳先生掌心对言玉比了个数:“来了消息。”
言玉点头,快步走入他单独的帐内,柳先生将一枚蜡丸挤开递过去,其中装着一张小小油纸,言玉紧皱着眉头扫过,咬牙掷入火盆中:“够了!”
柳先生垂眼不语,言玉几乎是强忍着怒火压低音量:“既然按捺不住,就早动手,都等了这么多年,还差这一会儿片刻了?在长安眼皮子下动手,是以为殷邛处理完了贺拔庆元就不会查么?”
柳先生轻声道:“听闻旧一代这会儿正想把势力往新一代引,两代交替,年轻的做事有些冲动,但也是些新鲜的血液。旧一代毕竟太死气沉沉了。”
言玉:“死气沉沉至少不会出差错,殷邛还是壮年,疑心重且狠得下心。更何况真做事就利落一点,听说北机出动,保住了太子的性命?”
柳先生点头:“的确是。太子受伤病重,御医在东宫轮流转,宫中本就戒严,再加上北机本在宫内渗透的就很深,没能下得了手。如今太子清醒过来,已经回到了弘文馆,殷邛正设人等着,如今再想下手就难了。”
言玉:“真想做事就该做个利落。”
柳先生居然责怪道:“少主不也是,当时若不放陆双走,或许九殿下也不回得了龙众后壮大。老臣自然明白,少主不愿在崔家那儿郎面前杀人,可既然如此何必要毒瞎她。杀了崔三便罢,非要留一条命,留着崔三有朝一日回来么?”
言玉转头:“她这辈子都看不见了,也就是废了,杀不回来了。那几位也不必想着斩断崔家与贺拔家这点联系了。”
柳先生一脸了然:“少主果然是提前知晓那几位的意思。”
言玉手捏开第二个蜡丸,垂眼扫过去。
是长安中的消息,字里行间插了一句让他第一眼就望到的话,崔三成为了修的伴读。
她生在崔家,几乎是不可能和殷姓没有牵连啊。
柳先生道:“颉利可汗现在几乎听不清人说话,我们怕是没法阻止伺犴。他若是这边拔营,不如就计杀夷咄,先令贺逻鹘占据先机,咱们再突厥这边能够活动开手。”
言玉目光留在了手中的纸条上,她的消息并不多,如今得到总共不过寥寥几语,他甚至不想扔进火中。听柳先生提到夷咄,他陡然回过神来如今的境况,转身将纸条扔入火盆。
火舌猛然跳起,裹住纸条将其拧成了一条扭曲的灰烬。
第86章
另一边,贺逻鹘在牙帐中,看着颉利可汗吃力的从矮榻上爬起来,在内侍的帮助下,颤抖着手想在行军书后签上字,笔却掉在了羊毛地毯上。他半张脸已经失去了知觉,口水甚至要溢出嘴角,眼里仍然闪着狠厉的固执,非要自己再捡起笔来。
夷咄上前,捡起笔来替颉利可汗签上名姓,周围一群大腹便便的弄臣替他捧着行军状的两端。颉利可汗恼怒,张嘴欲骂,却伸不直了舌头,气的上脑,一下子脱力的往回倒去,砸在满是软枕的矮榻上,几个貌美的女奴立刻去替他顺气。
夷咄笑着安慰颉利可汗,却不料那位戎马半生的可汗陡然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偌大的牙帐里骤然一片震惊,贺逻鹘眯着眼睛没动,伺犴身边的武将几乎同时将手放在了刀柄上。
所有人死死盯着颉利可汗,一片死寂的沉默中,几个女奴似乎不是第一次见,很有经验的连忙上前,猛拍他后背,其中有个人甚至将手伸入他口中。
他终是猛然卡出一口令人作呕的浓痰,伏在榻边用力嘶声的呼吸过来,一只手想要驱赶女奴。
场上的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