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高估他们了。朱师傅,废话不多,我这人没脸没皮不懂规矩,也不忌讳见血,你若是不愿意杀他们,便就一并将脑袋挂在楼兰入口的石碑上吧。”
不论是之前接触,还是日后的传闻,崔季明都觉得这双胞胎是智商一般、脸蛋闪瞎武功高强的文盲少年,但这会儿看说话,考兰却相当不简单。
朱师傅却一拱手:“北道南道都有汇集周边各国的功夫,两道武夫往日也就在东边的楼兰、西边的疏勒有碰头,功夫自然要在这里交汇。听闻赤衣君在南道的半营中武功算顶尖,临死前,老夫想在楼兰见见南道的功夫。
他说罢命身边几个徒弟往后退了几步,两手扶刀,右脚往右后方退了半步,扎稳身子。
这是摆明了要拖延时间啊。
考兰知道却不在意,笑了笑:“好哇。”
崔季明以为那账房小二会将他们赶出去,却不料小二退到了二楼台阶上,账房垂眼站在柜台后头,两手垂下,似乎隐隐按着柜台下的武器。
一楼坐的客人倒是并不吃惊,两帮在楼兰争得是他们这些商队的生意,伤了旁人谁都没个好名声,肆无忌惮的将桌子往后拖,留出空地,坐在凳上喝酒看架。
她虽觉得西域有江湖味,却没见过走南闯北必备之——客栈干架。
陆双道:“你别看那战身刀如此巨大笨重,其中腰劲肘劲流转,最为细腻,越是大刀,开合动作难撤回,在生死之间就要将刀法雕琢的愈发精细无错。你看它像农村铡草用的铡刀吧,这夜路帮敢在道上横行这么多年,就是因为这简简单单从农具上拆下来的刀,最克流匪刺客所用的短刃和直刀。我观那娘娘腔的双手,应该用的是两手武器,估计就是最怕战身刀的双手短刃或单刃匕首。”
他话音刚落,就看着考兰从旁边人手里接过裹着绫罗的兵器,掀开布料扔在地上,是两把半人高的斧钺,寒光粼粼,沉重阴森。
崔季明斜眼:“打脸了吧,人家用的也是重兵。”
陆双:“啧、邪乎。娘们似的细瘦胳膊,拿得动这个。”
徐策似乎也被这两把重斧闪的清醒了几分,终于过来凑了几句人话:“这斧头沉,体型却不大,一般锻铁没有这么压秤的,但看这斧头也知道红衣美人家里很有钱。而且你看是双斧面,两端带内勾,适合卡住重兵借力,这不是个蛮力的东西,而且怕是挺克朱师傅的大刀。”
这武痴看人都是个辨不出性别的睁眼瞎,看兵器倒是比谁都眼尖。
以后成了婚,指不定老婆脸上有几颗痣不清楚,兵器上有半条小划痕都能心疼的要死。
考兰拎了两把斧钺,如同拎着两条跳舞的绸带一样,轻飘飘的在手里晃着青光:“朱师傅在这儿拖,是想等你儿子带着另一帮人跑出去不成?那你没必要等了,我虽然年岁不大,营内却也有聪明人,估计这会儿,你儿子新鲜的脑袋已经要到了。”
她话音刚落,就看着客栈外一行人快步跑过来,这客栈的门槛好似跟天下人有仇似的,也绊了那一行人最前头的小子一跤,他手里捧了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布袋,直接飞出去,里头的东西滚了一地。
一个不可置信的年轻面庞,沾着地上的旧血浓痰,滚在了朱师傅的脚底下。
朱师傅扶着战身刀的手都抖了起来。
一行人走进来,将滚落满地的脑袋踢回中间来。他们一跑进屋,就露出队伍最后那个背手瘦削,鹰钩鼻的中年男人。
考兰看了一眼滚满地的脑袋,笑道:“龚爷好手段,此事交予你我再放心不过。”
龚爷有些微微驼背,未语先笑,声音如铁锨翻着糖炒栗子的大锅,砂的刺耳,他如鹰般的目光先把一楼二楼扫了一遍,才道:“也是赤衣君安排妥当。”
“考风呢?”
龚爷拉了条凳子坐在一边:“还醉着呢。赤衣君要自己动手?”
崔季明用手压了一下斗笠,往后坐了一点,回头竟不慌不忙道:“龚爷死在这儿,对你有影响么?”
陆双一惊:“你问对我有没有影响?这么多人,你能杀得了他么?”
崔季明轻声道:“那我还留他占在楼兰这地方壮大?你也跟他有仇,我也想要他不得好死,咱俩联手。再加上半营估摸是因为‘英雄帖’和龚爷搭上的,也没多深的合作关系,稍作挑拨,办得成。”
“没见你这样逃亡的。”陆双故作无奈,却不说拒绝。
崔季明笑笑看着下头。
朱师傅已经牙齿沁血,眼珠子泛红,考兰拿着两把斧钺,笑道:“你不用拖了,该使真本事了,奴家便来见识见识北道的刀。”
他说罢,便脚下步伐细碎如女子,手上两把重斧倾斜,便朝朱师傅划去了。
如崔季明曾感慨过的,这时代没蛊虫奇毒,没内力真气,轻功能飞檐攀壁却做不到水上漂,一切她能见到的武功,都是专注到极致,熟练到骨子的技巧。
纵然是高手对决,也绝无某些武侠电影中剑气扫湖、飞花走叶的场面,有的只是胜负咫尺之间,粗俗直接且荷尔蒙横飞的碰撞,纵然过命,三五招便见真章。
都是人,一日两顿饭,四只手脚行,练武的痕迹都会在皮肉上留下,谁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