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那双胞胎。一群多少年没见过女人的糙汉子啊,平日凉州城内充其量也是在妓馆里见到过露半边胸脯的,哪里见过这种光着屁股笼几层纱就敢上街的!
“太扰乱军心了!把他们赶的远一点!”贺拔庆元黑着脸斥责道。
一会儿就看着那红纱吹起来露屁股的双胞胎随着那十几个北庭商队的人走了,队伍又动了起来。夜晚的戈壁上,风也逐渐猛烈起来,崔季明额前的头发都被吹乱,她回头望过去,绵长的队伍末尾,似乎隐隐有红色的身影,那一队商人似乎仍然不死心,远远的坠在队尾。
贺拔庆元未必没发现,想来也是觉得这商队没了护卫,损失了大半马匹,真扔下了就是死路一条,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很快,在西边还仅剩一丝最后的微光挣扎的时候,庞大的队伍来到了那个废弃的村落,几处民居已是断墙,唯有墙根处依稀几根绿草,枯井边无数盘根接错的大树只留下黑漆漆的树干,似乎也看得出当年曾经水丰草茂的样子。
右翼的骑兵率先下马检查这地方的安危,然后军队会在这个残破村落的外围扎营,让僧人和商队进入到他们包围的内部。显然这种福利不包括阿厄斯的商队,他和他的人被孤零零留在包围外的一块儿大石边,他们连帐篷也没有了,只有马背上的几张毯子,铺在沙地上,一帮人坐在毯子上,脸上是大写的两个字——怨念。
嗯,看多了还有两个字——点背。
崔季明看着他们,摇头笑了笑,住的苦点也没什么,阿厄斯那么死皮赖脸的抱着贺拔庆元的大腿,至少也能护着点周全。
她的营帐很小,勉强能弯腰进去,睡下她和言玉,营帐也结构简单,一会儿就搭建好,崔季明看着将士们已经支起连绵青账,长枪插在账门外,枪头栓着灯笼,一片浓重夜色下,无数枪头上的灯笼如同银河点点星光。
中心撑起锅来,正用装着沙子的羊皮袋过滤着那绿油油的湖水,放入锅中煮沸,不少商队没有经验的奴仆喝完了自己的水,正眼巴巴的等着锅里的沸水,崔季明转过头去,却看着阿厄斯也站在一块儿大石上,张望着煮水冒气的青烟,恰好与崔季明对视上,他忽然抬起手,朝着崔季明喊道:“郎君!小郎君——我知道这里有一口还有水的井!”
“什么?”崔季明走过去几步,看着阿厄斯棕色的大胡子和明亮的眼睛:“这里的井已经枯了很久了。”
“那破屋里头,还有一口来往商队藏起来的井!之前这里外部的井被破坏了,来往之人怕那仅剩一口井还会被破坏,就藏了起来!我去年的时候还来过,我知道位置!”他着急邀功,在大石头上蹦跶起来,浑身带着的首饰都跟着乱晃。
“好了好了别蹦跶了,我看见你了。”崔季明心里是很惊喜的,面上却不显露,拔出腰后的横刀,朝他走过去。
言玉拦着她,有些警惕的望着阿厄斯,崔季明笑着推开他的手,刀尖对准阿厄斯缓步走过去。阿厄斯退缩了一点,从大石头上滑下来,向后倚在石头上。
崔季明笑的和煦:“你说村中还有一口井?”
“确实是,去年的时候还是有的。今年本来我们的商队就是打算停靠在这里,那口古井水质甘甜,多年不断。”阿厄斯摆手,本来邺语就不标准,哆哆嗦嗦说着更不利索了。
“把他跟那个向导绑起来!”崔季明回头对着附近的兵说道,几个刚收拾好东西的士兵拿着绳索笑着跑过来,二话不说就把阿厄斯和他的向导摁在地上,拿绳索狠狠捆住,拽起来。
阿厄斯已经慌了,扭的跟个毛毛虫似的:“小郎君你做什么?我是好心好意,不是撒谎!”
崔季明瞪大眼睛:“我可没说你撒谎啊,我要你带我去看看那井,要是井里没有水,我就可以砍了你的脑袋,饮你的血解解渴。”
阿厄斯嘿嘿尴尬笑了两声:“郎君是汉人,都是士子,官爷,讲道理的人——”
崔季明晃了一下脑袋,耳环随之摇摆:“你看我像汉人么?或者你觉得我的刀很讲道理?”
崔季明和一帮闲下来痞气爆发的凉州士兵们,拖着惨叫的阿厄斯和生无可恋的向导,跟贺拔庆元打了个招呼,就让他们带着去找井了。
那一片破屋中有几个还有棚顶,只是半边屋子都埋进了沙土里。阿厄斯找到墙角的地方,几个士兵过去也去挖开沙土,不一会儿就刨到了原来房子的石砖,石砖之中镶嵌着一块儿生锈的厚重铁板。
将那铁板掀开,火把照着下头一条细窄的石砖甬道,沙子还在窸窸窣窣往下掉落。崔季明低头一看,地下室中扑面而来的湿润气息,而地面和地下室隔着将近一米厚的层层石砖,怪不得上头一点水气都没有透露出来。
阿厄斯先被扔了下去,只听着哎呦哎呦的声音,他顺着台阶滚了下去,旁边一个兵咧嘴笑了:“三郎,听着这底下也不深。”
崔季明笑了,她嗅了嗅下头没有什么有害气体的味道,阿厄斯喊疼的声音也中气十足,就果断第一个先下了甬道。里头的石壁上都湿淋淋的,地下室不大,里头只有一口石砖垒的井,上头还有麻绳和木桶,看得出来来往应该有不少商队偷偷使用,已经形成了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