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说的是事实,之前君长知说的都是推测,眼下除却刺青之外,没有其他的证据能说明十八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没有证据,就不能光明正大地办了他……充其量倒是能让他无声无息地死在哪个角落里,不过……
天德帝自然是咽不下那口气。
此时十八像是痛得狠了,咬了牙就憋着一口气在那,再问他什么都只是不说,哑巴了似的,将原本就是心情乌云密布的天德帝气得够呛——明明被当场揭穿了一切阴谋诡计,却死活不肯承认,也不否认,天德帝只觉得看着那张脸异常的闹心;一想到这家伙一边帮着西决里应外合一边还装作自己的关门狗忠心耿耿,顿时觉得岂止是闹心,简直是被人当猴子耍了似的愤怒。
天德帝气急了,桌子上的东西纷纷砸了下来——那其中还夹杂着一些还未干透的朱砂抹灰与寻常墨水,君长知微微蹙眉干净利落地卸了十八的手脚,扔死狗似的往地上一扔,紧接着便走到旁边沾着以免被殃及……白术见他顺手将那火棍子往火盆原位一放,手法娴熟得很,也不知道就这么短短的上任大理寺卿的日子里,他究竟是怎么做到如此顺其自然——想到这世界上有个词叫“熟能生巧”,白术缩了缩脖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刚刚又算是办完了一件大案、眼瞧着又要立功的君大人拢着袖子悠哉哉地在白术身边站着,看万岁爷发脾气扔东西骂人,他特别淡定地转过头看了一眼这会儿站在自己身边的矮子锦衣卫:“我还不知道你名字。”
白术将目光从脑袋上刚刚被那又沉又脏的砚台砸出了血的十八脑袋上收回来:“不用知道了——让万岁爷住手吧,当心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护着你的锦衣卫兄弟?”君长知闻言,微微眯眼勾起唇角笑,只不过那笑容显得有些冷,“过了今天,他就不是锦衣卫了。”
“喔,”白术认真地点点头,想了想说,“我也不是锦衣卫了啊。”
君长知沉默了片刻,正当白术以为他不会再跟自己搭话,却忽然冷不丁地听见身边的人压低了声音,用近乎于耳语的声音说了句——
“象牙牌还在你手上。”
白术愣了愣,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猛地拧过脑袋去看身边的大理寺卿,后者却双眼直视前方,唇角轻抿,像是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过似的,这会儿他直接忽略了白术的目光,望着坐在高处砸东西的九五之尊:“砸开心了么?砸开心便让薛公公把人都叫过来吧,我走的时候留了扇门,这会儿他们应当吹冷风也应当是吹醒了。”
天德帝放下手中最后一件笔架,“呯”地一声可响,转过头看了一眼这会儿正面无表情地瞅着自己的大理寺卿,以及他身边同样面无表情拢着袖子看着自己的矮子,他脸上臊了下,随即拍桌,传薛公公,让他同君长知再走一趟,传锦衣卫在职剩余的二十六人立刻到养心殿面圣。
此时已经时近寅时,再过一会儿,就该天亮了。
当下。
十八就被收了象牙牌子和绣春刀,直接看押大理寺牢狱,连带着后来到的纪云等一干锦衣卫纷纷都被连累受了罚,纪云停职检讨,剩下的在职锦衣卫但凡是与十八在火器设计图失窃案上有过共同当值的锦衣卫都被扣上了“失职”的大帽子,罚俸禄、降官品那自然是跑不掉的——可怜都尉府一群人,还没等到第二天天亮,那酒就已经被吓醒了个彻底。
本来就已经被从头罚到尾的白术反而成了受牵连最少的那个——本来嘛,反正她也实在是没什么东西好罚了。
等天德帝让大理寺的人将十八押走,纪云他们也灰头土脸地滚回了都尉府,白术随手从地上捡了一样没摔碎的摆件揣着,大着胆子凑到了龙案边,将那摆件端端正正地放好,又转过头扫了一眼天德帝,后者似乎有所感应似的转过头挑眉看着她,于是她嘿嘿笑了笑:“万岁爷,现在知道卑职实属冤枉,您看这事儿是不是应该——”
白术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听见天德帝问:“你女扮男装混入锦衣卫这事有假?”
白术:“……无。”
天德帝:“那你哪来的大脸腆着凑上来的找骂?”
白术:“……”
白术掩面,老老实实退散。
见十八被捉,眼瞧着“盗窃设计图、通敌叛国”的罪名就要洗白,一个激动她差点儿忘记了这会儿她身上背负的罪名可不止一条……而此时,只见天德帝一边冷笑,一边从桌案后面掏出了个卷轴——那卷轴白术是化成灰恐怕都能认出来,她当即就凑了上去,看着天德帝将她画的那火器设计图的图纸展开,皱着眉看了一会儿。
片刻后,天德帝合上了图纸,转过头来看白术:“这图纸当真是你画的?”
白术点点头。
“看那注解零件的狗爬字,毛毛虫似的,都尉府各个文武双全,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东西。”天德帝蹙眉,随手将那卷轴一扔,想了想又问白术,“这图纸与神兵营丢失的火器设计图确实相差甚远,然而那零件部位看上去也并非凭空捏造之物,否则当下便应该被西决揭穿——你老实告诉朕,你究竟是哪里知道这些个火器知识的?”
白术想了想,拢起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