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苦苦□□的李家婶婶——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女人居然异常年轻,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这会儿她周围的褥子都被血和羊水弄得湿漉漉的一片狼藉,她的头发乱糟糟的,发丝因为满脸的汗水贴在她脸颊一侧,她的肚子高高隆起,跳动的烛火之中就像是一个蒸笼里的大白馒头——屋子里只有站在一旁小脸煞白的牛银花,还有这会儿正埋身于这个李家婶婶的牛家大妈。
在一声高过一声的痛苦呼叫声中,她不停地说着什么“打开了打开了”“深呼吸再使把劲儿”这样的话,并且另白术觉得奇怪的是,在这些正常的催产话语中,她时不时还强调着让李家婶婶“小声点”,并告诉她“再大声把别人招来就不好了”——
这话最初白术还以为这是什么古代人产房里的迷信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正在努力生产的孕妇身上——此时此刻,屋子里满满地弥漫着一股血腥与尿味,想来是因为承受不住胎儿挤压造成了产妇的尿失禁……
这场景就连白术看着都禁不止一阵发怵,更别提她那个才七岁狗屁都不懂的便宜妹妹牛银花了,在牛家大妈的指挥下,她全程哆嗦着手将之前白术见过的高粱杆皮递给牛家大妈,牛加大妈将高粱杆皮接过去,她的双手都藏在李家婶婶的腿之间白术看不见她做了什么,只知道她的手快速地做出了一个切割的动作后,躺在床上的李家婶婶尖叫了起来,那声音尖锐得仿佛要将这黑夜撕裂!
她双眼恐怖地凸出,笨重的身体向上拱起,一双干涩的双唇像是脱水的金鱼无力地一开一合,仿佛是痛得失了神,大滴浑浊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滴入发鬓,口中不停地在喃喃自语什么“不生了不生了”“孩子”“我饿”之类的话语——
随即,在她的肚子又一次肉眼可见的抽搐后,她再次尖叫出声——
双手满是鲜血的牛家大妈抬起头来,烛光之中她面目狰狞异常犹如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修罗一般,转头冲旁边已经吓傻了的小姑娘怒吼:“牛银花!堵住她的嘴!”
牛银花楞了几秒,手足无措地巡视了房间里一圈,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了挂在拆房们背后一块脏兮兮布满了蜘蛛网的抹布上,她想也不想一步上前将它抓过来,跌跌撞撞地扑到床边将它塞进李家婶婶的嘴里——
到这里白术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只感觉到自己的胃部在疯狂地翻滚。
从木箱子上跳下,她几乎是飘着飘回牛家那破烂的屋子里,这个时候,架在锅炉上的水滚了,她找来水瓢将开水舀了一小瓢进铁桶里,冲洗了一圈消消毒,这才哆嗦着手将满满一桶开水装好——这么一大桶水对于十岁的孩子来说按理是十分沉重的,但是白术提起它却轻松得如同拎起一捆稻草,从她匆匆冲出家门来到李家的柴房跟前,整个过程中水龙里的水哪怕一滴都没有泼洒出来。
守在门口的两个男人看见她拎着水来了赶紧迎上来,那个姓李的中年男人见她拎得轻松也没多想伸手就去接——直到那一桶滚烫的水到了他手里,他这才一怔,情不自禁地嘟囔了声:“妈嘞,咋滴这么沉!”
说完也来不及多想,拎着那桶水转身踉踉跄跄地往柴房一路小跑——那一路上水撒了一地,白术怀疑等这水桶到了她那个便宜老娘手里的时候恐怕也就剩下三分之二了……将水桶交给大人,白术自己又绕到了李家后院,这一次当她吭哧吭哧地爬上木箱子打开窗棱的时候,牛家大妈正用热水湿过的步子不停地给李家婶婶擦涌出来的血液,而李家婶婶现在瘫软在床上,一双眼睛无神地瞪着柴房屋顶,看上去只剩下出气多进气少的份儿了。
就在这个时候,牛家大妈将牛银花赶了出去。
正当白术百思不得其解这又是要做什么,却在这时,她听见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李家婶婶反复强调着:“大嫂,我饿……我饿……”
那场景如果不是亲眼见人们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想象得到。
产妇在床上不是喊痛,而是叫喊着饿,她的面色音开始泛青,双颊眼中凹陷,看来肚子里的胎儿已经将她全部的营养都吸取了去,这个年纪大概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此时整个人都沧桑得像是已经年过五十……
听着李家婶婶喊饿,牛家大妈也不说话,她抬起手擦了擦滴落在下巴上的汗,手背上的鲜血糊了她一下巴将那张蜡黄的脸映衬得十分诡异,而下一秒,她伸出手,开始用自己的双手用力地推挤李家婶婶的肚子——这本来应该是一个正常的助产动作,但是白术却看得觉得奇怪,因为牛家大妈用劲儿似乎非常大——她那样子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在帮助李家婶婶把孩子顺利地活着生下来,反倒像是在试图把什么无用的东西从后者的肚子里拉拽出来似的——
而这一招很有用。
在李家婶婶有气无力的痛呼声与呼饿声中,牛家大妈终于从她的双腿之间取出了第一个孩子,然后紧接着是十分顺利的第二个——那孩子刚出生的哭声就像是小猫似的,一点儿不像白术见过的那样精神洪亮,牛家大妈抱着刚出生的孩子,随意地用抹布在鲜血淋淋的孩子身上擦了擦,那手劲儿大得……白术都怀疑粗糙的布会不会将婴儿娇嫩的皮肤擦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