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大笔银两来求自己,顾元仓嘴就不自觉咧开,咧到一半又觉得不对,瞪了一眼郑氏:
“还愣着干什么?去吩咐小二,上一桌好菜来,对了,告诉他,招牌菜全都端上来,再来一坛好酒。”
这住店钱并饭菜钱到时候自然全让顾元山这个冤大头偿付即可。
郑氏虽然在外面泼辣,顾元仓面前却是老实得很。闻言转身出去,不大会儿就很快回转,说是已经吩咐过小二了。顾元仓听了大老爷似的站起身:
“走吧,咱们去大堂里用饭。”
之所以选择大堂里也是有原因的,那里人多啊。既可以上些好菜显摆一下,堵堵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的嘴,待会儿顾元仓来赔礼时还可以好好的羞辱他一番——
倒不是说真和顾元山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就是吧自己心里不痛快,总得找个人撒撒气不是?
一家人施施然从楼梯上下来——这拖儿带女的可不足足有三十多口,旋即占据了大堂里五六张桌子,再有小儿打闹大人呵斥,本是井然有序的大堂里顿时杂乱起来。
正在柜台后算账的掌柜抬起头,神情恼火至极,好容易才把怒气咽下去,把账本什么的放好,起身就离开了——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眼不见为净。
一时其他食客也纷纷侧目。
好容易顾元仓一家人闹闹腾腾的坐好了,可左等右等之下,旁边比他们来的还晚的客人饭菜都上齐了,他们的却依旧没有着落,一家人又是占据的最中间的几张桌子,如此大眼瞪小眼之下,不免有些尴尬。
顾元仓自觉眼下已是云坪有头有脸的人物,那被人这样当众下过脸?一张老脸顿时涨成了酱紫色,气的狠狠一拍桌子:
“掌柜的,你他娘的不想做生意了不是?”
力气过大之下,上面的酱醋碟子一下蹦起来,又呼啦啦碎了一地。
大堂一下静了下来,人们的眼神有好奇的,更多的却是鄙夷——顾元仓这人不但无赖而且心狠,自从家里出了个当官的小儿子后,更是不可一世,这么多年来,哪家没有在顾元仓手里吃过亏?可也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听见大堂里的喧闹声,小二忙赶了过来,远远的瞧见又是顾元仓一家,脸色顿时极为难看,有心不管他们,又怕对方闹得太过,影响了其他客人未免得不偿失。
无奈何只得踅回厨房,随便装了几盘粗面馒头,气嘟嘟的端了过去。
看见小二过来,顾元仓自觉方才的示威起了效果,这才得意洋洋的坐下,待得看到小二托盘里的东西,顾元仓好险没把鼻子给气歪了——自己要的明明全是大鱼大肉,倒好,就给上了一盘黑咕隆咚的馒头!
这是让人吃呢还是喂猪呢。
气的掂起盘子,朝着小二头上就砸了过去:
“好你个混账东西!爷是什么身份?竟然拿打发叫花子的东西打发我……”
那小二一个躲避不及,一下被砸了个正着,顿时血流如注,疼的捂着脑袋就蹲到了地上。
掌柜的本来离开了,又不放心店里正好回返,瞧见这一幕气的浑身直哆嗦:
“好好好!你们是强盗吗?住店不给钱,白吃饭不说还要打人,还有天理吗!我拼着这店不开了,也不能供着你们这样的无赖。”
说着喊来了打杂的并店里的帮佣,掂着棍棒铁钎之类的就冲了过来,连胖墩墩的厨师,都举着磨得锃亮的刀,一副拼命的架势。
都说硬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饶是顾元仓这样的老无赖也被掌柜的阵势给吓住了,一家人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客栈,唯恐顾元仓一家人再拐回来,掌柜的竟亲自拿了把刀守在店门口。
“哎呀,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瞧着一家大小栖栖遑遑的样子,郑氏一屁股坐在地上攥着脚脖子就哭了起来。
只嚎了一嗓子,就被顾元仓一脚踹了出去,有心骂那掌柜,正对上人家手里擎着的闪着寒光的大刀片,又把到了嘴边的喝骂咽了回去,只低头呵斥郑氏:
“哭哭哭,有个屁用!要哭就去他顾元山大门口哭!他娘的,当年抢我儿子,眼下又害我侄女婿,这天杀的顾老二……”
郑氏吓得一哆嗦,有心跑去顾元山家门口闹,又想到那日发生在顾家门前的古怪事,再联想之后一系列倒霉事件,不免有些胆寒,竟是无论如何不敢再去撒泼。
顾元仓心里何尝不是如此想?若不是当日被吓着了,如何能忍得了这几日都没去顾老二家闹?
又是烦闷又是憋屈之下,又抬手给了郑氏一巴掌:
“走吧,去侄女婿家借宿一夜。”
一家人闹闹哄哄的又往顾元峰家而去。
待得一家人走了个干净,两个官员模样的人从暗影里走出来,可不正是云坪县令朱子康和监察御史周治中?
朱子康神情就有些尴尬,心里更是恼火——周大人嘴上说出来走走,明显依旧是想要体察民情。本想着这条街还算富庶,应该能替自己挣回些颜面,倒好,又碰上了顾元仓这一窝无赖。
周治中果然蹙紧眉头,冷哼一声:
“一个小小的商人罢了,凭着手里的几个臭钱,就敢如此胡作非为!方才这位顾元仓好歹也是他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