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去船厂。苗家的船厂才建几十年,并不出色,它更多的是负责远行船只的维护和检修,而苗家远航的大船皆是出自南边的船舶世家斐家,只有行驶距离不远的小帆船是产自这里。
前前后后,转了一天,才勉强把渡口走了个遍。
虽是粗粗一看,但这一日对傅芷璇的冲击极大,她感觉以前的自己就像一只井底之蛙,所知实在有限,偏偏自己不自知。
回去时,天已黑,苗夫人没有多言,只是给她安排了一间客房,让她好好休息。
次日用过早膳后,她终于提起了对傅芷璇的安排:“阿璇,苗家的产业你也已经看过了,你有什么想法?”
傅芷璇昨晚想了一夜,心里早有了计较,福身对苗夫人道:“多谢夫人抬爱,阿璇粗通笔墨,想到斗金堂做伙计。”
斗金堂的斗金二字取自日进斗金,是苗家在苗家港运行的枢纽,专司各种货物的运转调配备录,也就是说,掌握了斗金堂也就掌握了苗家货运的核心。
傅芷璇选斗金堂也是经过多方思量,船厂学徒都是从十几岁开始就进去打铁造船,了解船只的构造,这是一个力气活,她肯定不行。至于船只远航之事,她也不准备做一个纲首,日夜航行在水上,自是没必要去船上做工,再说库房,每日负责看守货物,负责点进点出,已经有一套完备的行事流程,无甚新鲜的。
生意生意,归根到底还是在于流转运通,而斗金堂恰好就是负责此事。南北货物皆聚在此,再由此送抵全国各个商铺,也只有在此,才能学到接人待物,为人处世之学。
苗夫人大为意外,抬头含笑盯着傅芷璇:“不错,昨日我刻意略过了斗金堂,你还是注意到了,观察细致入微,又能放下身段,从学徒做起,阿璇,我果然没看错你。”
傅芷璇被她夸得不好意思:“夫人谬赞,只是其他皆不大适合我罢了。”
苗夫人想到她女子的身份,有所悟,叹道:“是我疏忽了,待我手书一封,让米管家派人送你去渡口见斗金堂的大掌柜田澜。”
“多谢夫人。”傅芷璇颔首笑道。
苗夫人随即去了旁边的偏厅写信。
傅芷璇安静地坐在正厅等着。
不一会儿,忽然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很快,正厅门口出现了米管家消瘦的背影,他紧蹙眉头,急匆匆地走进来,直接掠过傅芷璇,走进偏厅,附耳在苗夫人旁边说了两句。
苗夫人当即勃然大怒,狠拍木桌:“真真是欺人太甚!”
言罢,丢下毛笔,蹭地站了起来,刚走出偏厅就跟涌进正厅的一群人给对上了。
进来一共六个人,打头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瘦得跟麻杆一样的老头,瞧那一走三停的步伐,傅芷璇揣测,此人至少已过古稀之年,难怪苗家这么多下人,也不敢硬拦住他们。
老头身侧,一左一右扶着他的是两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最后面三个则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几人脸色都阴沉沉的,一语不发地走到上首处坐下,老者的目光还在傅芷璇身上扫了一圈,目带冷意。
傅芷璇心中疑惑,她昨日才来苗家,此前并未见过这老头,应不至于让人厌恶才是。
苗夫人板着脸,杵在偏厅门口,连称呼到免了,直接冷冰冰地问道:“昨日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们又来做什么?”
老头左侧穿着青色直襟长袍,胖墩墩,脸上全是肥肉的中年男子开口了:“三弟妹,太叔公他老人家特意来看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苗夫人拧紧袖子,强忍着怒气说:“那现在看完了,你们可以走了。”
叫太叔公的老头瞥了一眼苗夫人,冷哼一声:“姜氏,你昨日拒绝咱们,莫非是因为她。”
□□充满恶意的目光向傅芷璇投射而来。
傅芷璇倍觉不秒,看样子,这是苗夫人的家事,她一个外人实在不宜待在这里。
她起身,朝苗夫人福身:“夫人,若无事,民妇先退下了。”
苗夫人叫住了她:“不用,你坐一边就是。”
傅芷璇很尴尬,又不好走,只得坐下,一声不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那太叔公明显不愿放过她,干瘪的脸皮一起一伏,两只污浊的眼像是淬了毒:“放着好好的大家小姐不聘,非弄这么个不守妇道的回来,姜氏,你是何居心?就不怕半夜伯庆来找你吗?”
人在屋中坐,祸从天降,被无辜波及的傅芷璇很是恼火,怒瞪着三叔公:“这位老人家,小妇人自问行得正,坐得端,并无出格之处,你若再这样张口就污蔑小妇人的名声,也别怪小妇人不敬老,咱们衙门见。”
三叔公没料到她气性这么大,白胡子气得一抖一抖的:“守妇道的会把自己的丈夫告上衙门!”
傅芷璇冷笑一声:“既然你们已查明我的身份,那也应知道当初府尹大人是怎么判的。今儿你们觉得小妇人自请和离就是不守妇道,也就是说,你们认为府尹大人判得不公了?”
三叔公不过一介庶民,哪敢质疑府尹大人,顿时萎了,一拂袖:“哼,老夫不与你这等无知妇人一般见识。”
转而盯着苗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