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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家就一寡母带着儿媳和女儿过日子,寻常时候,鲜少有人上门做客。
因此小岚一问起,马叔连哪天什么时辰什么人穿了什么衣服拿了什么东西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连说了三人,他舔了舔嘴皮子,瞧了一眼正安堂的地方,压低嗓子说:”小岚姑娘,其实八月二十三那天,还有一个行商模样的人给老夫人捎了一包东西过来,不过老夫人让我不要说出去,这事你就当没听说过吧。”
小岚点头:“马叔你就放心吧,我小岚的嘴在这条街上都是数一数二的紧。”
回头小岚如实把这事告诉了傅芷璇。
傅芷璇攥紧被飘进来的秋雨打湿的窗棱,心一点点地往下沉。
八月二十三,也就是七天前,那时候万氏就收到了季文明的信,知道她儿子攀上了高枝,然后过了两天,自己就不慎落水,差点淹死。从自己落水那天起,万氏就整宿睡不着,还时常半夜起来念经求佛,这一桩桩容不得她不多想。
“少夫人,你的手怎么这么凉,窗口风大,你快回房吧。”小岚拿了件披风过来,在给傅芷璇披上时无意中碰触到她的手,顿时被她手上的冰冷吓到了。
傅芷璇轻轻擦去手背上飘来的水珠,扭头浅笑道:“无妨,我很好。”活了两辈子,她从来没这么清醒过。
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小岚心里止不住的担忧,轻轻扶着她的手再次劝说:“少夫人,天凉了,你的风寒还未痊愈,回屋歇着吧。”
说完又担忧地看了一眼窗外的雨幕,叹气道:“这雨都连下三天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她的话倒是提醒了傅芷璇。前世这场秋雨持续了十几天,京城还好,但津江下游的地区却饱受洪灾之苦,尤其是大燕重要的粮食产地——兴城,被汪洋侵占,颗粒无收,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许多人逃到京城求生。
京城容纳不下这么多流民,他们就在城外搭上窝棚靠大户人家和朝廷每天的一顿清粥度过这个严冬。
在她被赶出季家无处可去的时候,是这里的难民给了她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她扭过头看了一眼窗外下个不停的大雨,突兀地说:“小岚,让马叔准备好马车,我一会儿要出门。”
“可是这雨……”小岚想劝傅芷璇,但看到她拧得死紧的眉,到嘴边的劝解下意识地吞了回去。
少夫人从十五岁起就开始撑起整个季家,她不会做无用之事。
小岚连忙撑起伞,往门房走去。
等她回来时,傅芷璇已经换了一身更保暖的衣服,并穿上了防水的水履。
上了马车,傅芷璇沉着一张脸对马叔道:“去客栈。”
目前傅芷璇有两家店铺,第一家是傅芷璇刚嫁入季家后用嫁妆开的点心铺子,后来,等点心铺子赚了钱,傅芷璇又用这些钱开了一家客栈。
这几年季家的开支几乎都靠这两个铺子支撑。
客栈名叫“云来客栈”,但今天颇有些名不副实,因为客栈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堂小二撑着下巴在柜台后面打瞌睡。
“冯六,严掌柜呢?”小岚弯起手指头用力敲了两下柜台。
冯六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指了指后头:“他在里面算账,小岚姐,你怎么来了?”
小岚笑眯眯地说:“少夫人出来办事,你让严掌柜上来一趟。”
冯六忙不迭地点头:“哦,好……”
严掌柜是个四十岁出头,蓄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男人,他的性格跟他的姓一样,严肃古板,但为人正直,极有原则,也就是因为太讲原则,被上任东家辞退了。
严掌柜原是京城最出名的首饰店——林记银楼的大掌柜。后来因为林记掌门人的小舅子伙同人调换了一批首饰,被严掌柜发现,他当即下架了这批货物,并贴出致歉声明,并表示原价回购这一批有问题的货物。
原本他这样处理是没问题的,也在最大程度上挽回了林记的声誉,但是不知是谁把林老板小舅子调换首饰的事说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林记的竞争对手借机放出风声,说林老板的小舅子以前还调换过许多饰品。
不少人听信了这谣言,担心自己购买的首饰掺了假,纷纷找上门嚷着要退货,这事闹得太大,林记老板一火,找了个借口把严掌柜解雇了。
严掌柜这事虽然没做错,但哪家店还没有点见不得光的事,因此再也没人敢请严掌柜。
严掌柜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孩子又多,迟迟没有找到新的东家,家里开始捉襟见肘,不得已开始当家里稍微值钱点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