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妧只觉得霍宁香的呼吸凝滞了一下,就仰头认真地对他说道,“伯伯要忠贞的,是当初的南朝皇族的节烈之人,而不是该这等贪生怕死的小人。”
霍宁香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柔软的弧度。
“阿妧说得有理。当年阿香你效忠的,是那个有气节骨气的南朝,而不是……”
皇帝就哼哼了一声。
他本心其实是真的看不上恭侯的。
因此,当阿妧说起这话,他就越发地觉得和阿妧是心灵之友了。
“你说得对,我虚度这么多年光阴,竟然不如你看得明白。”霍宁香就垂头柔声说道。
“伯伯日后万万不要这样啦。”阿妧还挺起自己的小胸脯儿一本正经地说道。
小蠢蛋看起来蛮可爱的,霍宁香就微笑起来。
“阿妧说的对!”皇帝也一本正经地点头,他顿了顿,看向赵美人的目光充满了不悦,却努力压着心里的怒气说道,“看在你才死了父亲,朕就不惩罚你在御前如此狂悖。阿香既然为你家求旨,那朕也不能扫了阿香的面子。也罢了,你兄长就袭了你父亲的爵位就是。”
只是他的心中未免有些不快,却不快的不是赵美人,而是在这个时候不露头的赵妃。
他自然也看得出来,赵美人这冲出来,和赵妃必定有关。
不然谁敢把赵美人给放出来。
“回去告诉你姑母,朕就给了她这一次体面。”他就淡淡地说道。
赵妃在恭侯这事儿上太叫他失望了。
若恭侯死了,是赵妃郑重地求到他的面前,他会给赵妃一个面子,叫恭侯走得风风光光,叫恭侯府继续维系下去。
可是拿赵美人试探他算什么事儿?
他和她之间,难道还需要这样试探?
“陛下?!”
“拉下去吧。”皇帝淡淡地说道。
“陛下莫要恼怒,不过是些女子的小心机,也是因在意陛下才会如此。”霍宁香就温声说道,“赵妃心中总是担心陛下怀疑她心存故国,进而连累七皇子,有这样的试探也是理所当然。”
他为赵妃开脱,阿妧和七公主一脸茫然,六皇子却听出这里头的厉害了,他只觉得霍宁香脸上那温柔的笑容仿佛甜蜜之中含着剧毒,后背都发凉,垂了垂眼睛,离这位美人远了一些。
积毁销骨,有这么一个美人在皇帝面前日日给赵妃母子上眼药,也是叫人心里拔凉拔凉的。
只是六皇子本就不亲近赵妃,因此不过是随意想想,就丢到了一旁去。
他可以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然而旁人却不能。
当赵美人叫人给拖回了赵妃的宫中,赵妃正看着连连咳嗽的七皇子在吃药,见七皇子俊美苍白的脸因咳嗽染上了绯红,她就十分担心。见这个时候赵美人被拖了回来,急忙上前呵斥这些人将赵美人给放开,这才扶着赵美人起身紧张地问道,“如何了?陛下怎么说?”
见赵美人哭得几乎要死过去,她的脸色越发苍白。
她和赵美人今日早上知道恭候死了,顿时就差点儿厥过去。
恭候是她唯一的兄长,虽然废物无用,可是也算是她在宫外的靠山耳目。
若恭候死了,那她就真的在这京中孤立无援了。
“姑姑,陛下好狠的心。霍宁香这奸臣,他不是人!”
“怎么了?!”
七皇子放下手中的药,压低了呼吸,有些虚弱地看了过来。
他俊美的脸上完全没有半分哀痛,并未将恭候的死活放在心上,见赵美人哭得不行,就温声说道,“先坐下说。”他垂目许久,方才轻声说道,“你只说,谦侯都说什么了。”
他垂了垂眼睛,遮掩着眼中的一道流光与凝重,然而赵妃却没看见。她不愿去理会那个跟自家仇深似海的霍宁香,反而抓着赵美人的手连声问道,“爵位呢?陛下说爵位怎么办?你大哥会不会降爵?”
若恭侯府降爵,那就是皇帝连她的面子都不卖,那她就是真的失宠了。
“陛下说,叫大哥原位袭爵。”赵美人就哭着说道,“陛下还算有些良心,只是他待我那样无情!且我就是想不明白,霍宁香竟然还在陛下面前讨好,口口声声什么忠贞,几句话就叫陛下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他还拿咱们家的爵位做筏子讨陛下的喜欢。”她将之前发生的事儿原原本本地跟赵妃和七皇子说了,这才哭着问道,“姑母,怎么办?陛下仿佛真的不喜欢我了。”
皇帝对她哪里有一点的柔情,竟对她一言安慰都没有。
赵妃心里松了一口气,却柔声安慰道,“你才惹怒了陛下,陛下看在世家的面子上,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待你温柔。”
见赵美人美貌年轻的脸上露出几分不甘,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依旧美丽,却容颜有损,也不再年轻娇嫩了的脸。
恭侯死了,皇帝会不会因她死了兄长,就待她宽容一些?
“你先回去,若陛下来了,我会在陛下面前为你求情。”她放缓了声音,慈爱地摸了摸赵美人的脸,看着赵美人这正是盛年,不知怎么心里却咯噔了一声。
恭侯死了,那府里头再是她的娘家,可是说起来,却更亲近的是赵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