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谭正在削土豆子,老李已经把高粱米下到锅里了,正在往锅里添水。“忙呢,谭师傅。今天中午炖土豆汤啊?”
“炖土豆汤,今天这土豆挺好啊,都是黄瓤的,黄瓤的土豆甜啊,中午给你多整点啊。”“谢谢了谭师傅。”
爸走到李师傅的饭锅前,拽过来旁边的小板凳坐上,往灶坑里添了些柴火,掏出洋火点着锅灶下面的苞米杆子。“李师傅你这下班回家,不能是回辽阳的家吧,现在住哪啊,离着远不远。”
“不远,就在下面的那个村子,再往下面走三四里地就是李管家买菜的那个大集了。”“哎呀,这回好了啊,我在买东西你帮我买就得了呗,省的钱都让别人给赚走了。”
“就你脑袋快,除了李管家以外,谁能往里带东西?我们要是带了,那李管家还吃啥?净说傻话。”
“可也是哈,要是能让上这里卖货,你也不用做饭了,卖点啥都比这挣得多。”“就是啊,这好事能轮到咱们吗。”
李师傅饶完水,盖好锅盖,拿了几条抹布盖在锅沿上。
“李师傅你老婆孩子也都上这来了吗。”“没有,我就一个小子,在奉天‘海味王’大饭店学厨子,老婆子在家种地。”
“哦,哎?我说李师傅,你说你大老远出来一天就挣六毛钱,在家不也能挣着些钱吗,跑这老远,撇家舍业的合适吗。”
“要是光挣着六毛钱那不完了吗,我是在这做两顿饭,早晚就在我住的地方,也是我他家东家,打点短工,管住,一天还给八毛钱。”
“哎呀!李师傅,小看了,小看了,昨天还哭穷,一包烟一天工资,你这是大工码啊,一天一块四五啊,买啥烟一块四五不够啊!厉害厉害。”
“哎,小王,我和你能一样吗,一个人,吃粮不管烧,挣一个花一个的没啥。我家里大小子和你差不多了,我不得给攒俩钱,说个媳妇啊,现在这行情。下聘礼,收拾房子,没有个三头五百的好使啊!”
“说的也是啊,一个人怎么都好混。这连老婆在孩子的确实,没俩钱也支撑不开呀。”“李师傅那你咋没让你儿子干点别的行当,厨子这活一天烟熏火燎的好吗?”
“哎!这年头不是打仗就是闹胡子的,干啥好啊?你没听说:三年大旱,饿不死厨子吗,没吃没喝是咱穷苦人,那有钱有势的啥时候都有啊,当厨子一天跟着吃香的喝辣的滴,有他们吃的就有厨子吃的,最起码不能挨饿,多好啊,上次那小子回来我一看啊,又白又胖的,他妈像个老板似的,在穿套新衣服回来的,还他妈挺唬人呢,哈哈。”
“对呀,长见识了,长见识了。三年大旱,饿不死厨子,没错!”
灶膛里的火越烧越旺。听得到锅里的水咕嘟嘟的响。锅盖的缝隙老李虽然盖了几条毛巾,热气依旧顶着毛巾往上飘。
“李师傅?听说前两天大院那边闹鬼了?说给老妈子都吓跑了。真的假的?”
爸往灶坑里添了一把柴,然后掏出两根烟一根放到嘴上,另一根递给老李,然后又从灶膛里面拽出一根烧得正旺的柴火棍,柴火头上蹿着火苗,自己点着了烟,又把柴火递到老李叼着烟的嘴边问道。
李师傅点着烟,抽了一口说“可不是怎么滴,把老徐太太吓蒙了都,第二天跟山口千树说要回家,不干了,那山口不让。可能是干的挺好,山口挺满意呗,怕老太太走了,再来人不适合。
后来给了老太太两块钱,还给放了半天假,老太太才没走。”
“这么一说那日本人不错啊,还给了钱,不都是应该告诉老太太:不干不行,你敢不干,皇军就杀你全家......”
“老太太给他们干半年了,这老太太干活麻利,干净立正,日本人可能已经习惯她了呗,要是再换个人不中用,你就给他杀了也是不中用啊,那么大的日本老板一天还得为找个用人操心啊,犯不上的事吗,再说给了老徐太太两块钱,咱拿着当个钱儿,对于大老板那不就是狗身上拔根毛的事吗,还能换大家伙个好口碑。哪有动不动就杀人的啊,为这点事,日本人又派人,又调兵的去杀人,就为两块钱?你和记着日本人的腿儿就那么不值钱?是你脑袋有病还是日本人脑袋有病啊?”“说得也对,哈哈,日本人也不傻,两块钱就解决的事......”
“就是啊,主要是习惯了,日本人一撅屁股,还没拉出粪蛋儿,老太太就把手纸给准备好了,谁能不爱用这样的人。你说你能做到不?要是找咱俩这样的,没个眼力见儿,日本人屁股一撅,你再给踹一脚,哈哈哈,两天还不得叫日本人打死啊,不死日本人也得让咱俩气死,所以遇到‘好人’了谁爱撒手啊。老徐太太在日本人那‘吃香’什么敬一敬二的都得意她(敬一是说山口敬一,也是一把手,山口千树本身是小辈,还是二把手,暗地里有人就管他叫敬二,给弄的像他妈哥俩似的)啊。”
一根烟燃尽。“你说我是管你叫李叔啊,还是李哥啊,你说你儿子都和我岁数差不多了,应该叫你李叔。”
“你爱咋叫咋叫,肩膀头一齐为弟兄,叫哥就行。”“呵呵,没想好,先叫你李师傅吧。”
“李师傅?那天晚上到底啥事把老太太给吓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