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的眼睛那么好看,精致深邃,极具东方神韵,那双眼睛哪怕是含着冷漠都让人无法抗拒,可让人伤心的是,他看着你的时候毫无情绪。
有时候厌恶和拒绝不会让你死心和绝望,真正让你无法坚持下去的,是对方彻彻底底的无视。
阮西子沉默了许久,抬起自己的左手给他看,当陈倦看到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时,神情有些错愕。
阮西子直接道:“没有关系的话,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是我误会你的意思了吗?”
陈倦这次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就在阮西子以为他终于无法再冷漠下去的时候,他再次开口了。
他几乎是用嘲讽的语气说:“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能是什么呢。”他淡淡道,“这只是礼尚往来而已。很高兴阮设计师喜欢这枚戒指,还戴在手上。”他伸出手,将病号服里隐藏的项链拉了出来,“生命树”被他捏在手中,如玉的指腹衬着那棵倔强顽强的树,仿佛拥有着和整个世界对抗的力量,“这是阮设计师参加设计大赛时的设计,我非常欣赏,也很感谢你设计了它送给我,所以才送你那枚戒指,你不要想太多。”
他淡淡道,“我累了,需要休息,你可以走了么。”
阮西子愣在原地,他的回应太过完美,完美到让她根本说不出辩驳的话,最后的最后,她只能在他的驱赶之下离开了病房。
狼狈地回到自己的病房,阮妈妈和严君泽早就回来了,他们找了她半天,见到她失魂落魄的回来皆是无比担忧。
“你去哪了?”严君泽道,“怎么这副样子,是不是遇见坏人了?”
坏人么?阮西子摇了摇头,抿着唇不说话,阮妈妈抱住女儿,将她扶到病床边,叹了口气说:“西子,你这是去哪了,严总监找你都找疯了,你下次出去可千万要跟妈妈说一声,这太吓人了,妈妈真担心那个坏人又回来害你。”
他们又提到了“坏人”两个字。
好像她的世界里,围绕的全部都是坏人。
阮西子躺到病床上,脑海中满是陈倦矛盾又冷漠的脸。
他那样无情地赶她走,可为什么她的心却无法控制地记挂着他,仿佛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在意他。
是因为犯贱么?
阮西子闭上了眼睛,心想,睡一觉吧,或许睡着了就不会想那么多,那么难受了。
她抬起手,看着无名指上的蓝钻戒指,陷入了沉默。
严君泽瞥了一眼她手上突然出现的戒指,立刻便想到了那可能是谁送的,而她的伤心又是因为谁。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样一直隐瞒着一切,任由阮西子和陈倦越走越远,对他们所有人来说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一直以来,他最害怕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她离开他,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在一起。
可如今看来,他最害怕的,其实是——她不快乐。
靠近病床边,严君泽小心翼翼地问她:“你……没事吗?”
阮西子微笑了一下,敷衍说道:“我没事,我很好。”
你很好?
是么。
可为什么你回答这些的时候,脸上却是“我有事,我一点都不好”的委屈模样。
但严君泽也知道,这份委屈,能够安慰的人,不是他。
阮妈妈看了一眼严君泽内疚又自嘲的样子,年轻人的感情她不好插手,可她也看得出来严君泽对阮西子的感情,那份感情深厚到她完全相信阮西子嫁给他之后,可以幸福一辈子。
只是这份幸福,是阮西子本人想要的那份幸福吗?
晚上。
易则再次来医院陪床,他甚至都不打算给陈倦找护工,他知道陈倦有多挑剔,担心那些护工笨手笨脚,无法满足他的要求,让他病中的心情更加郁结。
但今夜,当他走进病房的时候,却遭到了拒绝。
“你走吧。”
陈倦甚至都没允许他靠近,便开口赶人。
易则自然知道是为什么。
他沉默许久才说:“对不起陈总,我又自作聪明了。”
看来哪怕阮西子来了,也没动摇陈倦一分一毫的决心。
陈倦没有回复他的话,只是重复道:“你走吧。”
易则抿抿唇,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病房,但却没有走远,只是坐在病房外面安静地守候。
病房内,陈倦躺在床上,手上攥着“生命树”,神情冷然。
他这次做的决定,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情而改变,那些放心不下的人或事,都已经交代给了可以让他放心的人。
接下来,他就可以安心赴死了。
垂眸凝着手里的生命树,其实每一次开口赶阮西子走,每一次开口伤害她,都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她在难过,他比她更难过。
不过没关系,这种难过只会持续很短的时间,总比和他在一起,等他死后,一辈子难过下去的好。
她以后会很幸福。
会很快乐。
她会遇见一个她喜欢的、健康的人,那个人也许是严君泽,也许是简然,也许都不是,但她肯定会遇见那样一个人。
他们会有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