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哗啦摊开桌上的习题册,开始做题,一道题还没阅完,数字和图形就已模糊,像被水糊成了一大块,一整团,看起来很费劲,她拼命抹着两只眼睛,可怎么抹也看不清了。
她想起白天窗边那个女人,不由酸苦,她有着一种让在座女孩都自惭形秽的浓淡有致的美,她的出现像春水一般滋润了干枯的教室,难怪班里男生都树梢抽芽般唯恐慢了的朝外冒头。
这就是林老师喜欢的人吗?
可是以前明明一点信息都没透露给他们。
可是他也没那个义务和学生分享这些啊。
周菡萏抽了张纸擦拭,眼泪却涌得更厉害,怎么也止不住,信仰坍塌,自作多情的屈辱和失望让她的心像揪扯一般疼。
就不能等她一下吗?
那么短的一段时间,就几个月。
等一下她,不行吗……
她捂着鼻子,怕抽噎声引来父母关注。
一边的手机屏幕在闪动,周菡萏把它拿起来,是齐嘉佳的学习小组热火朝天地闲聊,艾特林老师问他白天的事。
任凭她怎么敲打,林老师悄无声息,没有回复。
哭得疲乏至极,周菡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一觉醒来,已经是五点多。吃早饭时。她不敢抬一分眼去看自己妈妈,因为她的两只核桃眼都快砸到碗底。
她也破天荒地比齐嘉佳晚到,早读一下,齐嘉佳就跑过来关切问:“你眼睛怎么肿成这样啦?”
周菡萏一句实话都不敢讲,只能插诨打科,说自己昨晚看了部感人的电影。
下午,有数学课,林老师回了班里,他站到讲台的那一刻,周菡萏还是觉得自己黯淡一宿的世界重新放起了光。
他说上课,班长说起立。班里人集体站起。
他又说:“坐吧。”
他看起来心情不佳,面色较之以往冷峻了些,也有了距离感。
班长却没有坐回去,林渊疑惑地看他一眼。
班长受人之托,只得尴尬摸头,笑了两下,不负众望一本正经问:“同学们想托我问您,昨天过来找您的是咱们……师娘吗?”
按理来说,老师的这些人情琐事,私下议论就好,不好这样直白去问,但林渊平日和学生相处融洽,所以大家伙儿胆子也大了些,耐不住那些好奇心,就集体怂恿胁迫班长,把他推出去搞事情。
林渊闻言,似乎被这帮子学生逗乐了,云开雾散,他牵起唇角,答:“是我亲妹。”
第1章 第二十三节课
他不假思索的澄清,让台下响起成片失望的叹气,林渊在学生们浮夸的反应里加深笑意:
“你们怎么比我爸还操心我?”而后故作厉色道:“都给我好好学习。”
“哦——”大家齐声答应。
周菡萏不知该如何恰当处理此刻情绪,她想笑,嘴角眉梢随时要动起来,可又怕同桌觉察,只得倾低脑袋,挠了几下额角掩饰。
可这个小动作只能盖住窃喜的眼睛,嘴巴还露在外面,这般想着,周菡萏又去托腮,等挡住嘴巴,弯弯眼又跑出去了。
嗳呀,好麻烦,根本没法儿全遮住,周菡萏急了,索性拿两只手捂住整张脸,两颊烫呼呼的,她的世界又复苏了,两只黄鹂鸣翠柳,千朵万朵压枝低,她好开心啊.
同桌张芸见状,凑过来小声问:“周菡萏,你怎么了。”
周菡萏立即正襟危坐:“没事,昨天没睡好,就有点困,搓搓脸醒神。”
说着用力拍了两下脸,嘶……好疼。
张芸瞥她一眼,没再吭声。
——
残霞被夜幕吞噬殆尽时,林渊提早结束一天工作,开车赶到省人医。
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找到车位,再出停车场时,华灯初上,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都快七点了。
来到父亲病房门前,只见林羡鱼挨着墙打盹,父亲还平躺在病床上,一动未动。
林渊推门进去,林羡鱼依然没醒,他放轻脚步,走到父亲床边。
两鬓斑白的老人戴着氧气面罩,呼吸均稳,一旁监护仪也无特别动静,整个病房如睡去了一般安静。
约莫是感受到了一旁身影,林羡鱼一个激灵仰起头来,见着是自家老哥后,才垮下身体,揉揉惺忪睡眼轻声道:
“你来了啊。”
林渊“嗯”了声问:“今天水吊完了?”
林羡慕点点头:“护士才收走。”
林羡鱼站起身,小幅度伸了个懒腰:“你今晚不值班?”
林渊还是垂眸看着父亲:“跟同事调班了。”
轻轻替病床上的人掖了下被子,林渊回头:“陆医师呢?”
林羡鱼回:“回他自己科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