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信来找他时,钱楷几乎没有怎么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毕竟历年新县令上任都要来上这么一回,被外放到交合的一般都是些没有背景的小人物,往往最终都只能屈服。
想来这次的县令也一样,既如此,又何必跟钱财过不去呢。
可钱楷没想到的是,一觉醒来,什么事都变了,媳妇儿慌慌张张地告诉他县衙里塞满了公差,全都是些生面孔,连捕头钱德兴都进不去,听街坊邻居八卦,好像有人听到钱德兴和守门的衙役争执,听说县令大人已经把钱德兴的捕头一职给撤了。
钱楷听得手脚冰凉:“你说的当真?这新县令真这么大胆?”
“大家都在说呢,再说了,我亲眼看到钱德兴那混账东西夹着尾巴被赶跑,还能有假?”媳妇儿急得团团转,“哎呀,这可怎么办,那钱德兴有五爷撑腰,你可没有啊!”
“还有啊,街坊们都在传言,说县令老爷放下话来,衙门不差人,不愿去的以后就都别去了!”
“钱楷啊你说你,没事儿跟着瞎掺和什么劲?这下好了,公差也丢了,五爷的大腿也没抱上,以后咱们一家子可怎么办咯。”
钱楷被吵得头疼,干脆裹上被子蒙头大睡,眼不见心不烦。
可一闭上眼,媳妇儿的话又阴魂不散地出现在脑海里,钱楷是越想越心烦意乱。
他是一家子唯一的生活来源,要真没了差事,他们一家恐怕就得和城外的那些村民一样,住茅草棚吃野菜为生了。
这种苦,手无缚鸡之力的钱楷怎么吃得起?
犹豫再三,钱楷终于还是决定,等天亮亲自去衙门打探打探,要真像街坊邻居说的,这也才一天,赶着向县令老爷表忠心应该也还来得及;要是假的,他转身就走,想来也不算违背五爷的吩咐。
于是,一大清早衙门刚开门,一身青布长袍的钱楷就偷偷摸摸出现在了县衙对面儿的早点摊上,鬼鬼祟祟地观察着。
这一看,果然发现衙门里外人满为患,身着公服的差人进进出出颇为热闹,也确实都是些凶神恶煞的生面孔,一看就不是交合人。
钱楷心慌了,他再不犹豫,在桌上扔下一块铜板就朝大门走去,钱楷决定赌上一赌,赌赢了,前途无亮,赌输了,大不了再夹着尾巴去找五爷赔罪。
衙役尽忠职守地伸手拦人:“站住,干什么的?”
钱楷满脸堆笑:“小兄弟,在下县衙文书钱楷,前些日子休沐,今日销假回县衙点卯。”
“文书?”衙役上下打量着钱楷,“真的?”
“千真万确。”钱楷点头哈腰,“小兄弟不信的话,可以去看衙门的公差名册。”
衙役们只得到了不准钱德兴进门的命令,这个什么钱楷却从没有听说过,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你等着,我先进去通报。”
钱楷自然是千恩万谢,老老实实站在门外等候。
衙役熟门熟路找到书房门前,却见房门紧闭,李二带着两个守卫正按刀守在一旁,不由得上前问道:“大人在忙?”
“嗨,还不是那些账本的事儿。”李二说道,“你不老老实实站岗,来这儿干什么?”
李二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捕头,算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衙役不敢怠慢,当下便把钱楷的说辞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文书?”李二第一反应也是不信,“这交合县的差役胥吏不是都被那什么五爷嘱咐,见不着人么?这个钱楷从哪儿蹦出来的?”
“属下也觉得奇怪。”衙役说,“但那人言辞凿凿,说不信可以查公人名薄,头儿,您也知道我大字不识一个,哪里认得什么名薄...这不,只能来请示大人了。”
李二赶人的话已经到了嗓子口,不过转眼一想,文书,不就是李文柏想找的认字的先生吗?于是改变了主意,让衙役先在外面等着,他进去禀报。
李文柏彼时已经折腾了一整夜,等待整理的账簿却一点没有减少的迹象,正烦躁着,此时听李二汇报钱楷之事,不由得眉心微皱:“这人从哪儿蹦出来的?”
不怪李文柏不信,实在是两日以来的所见所闻,无不显示着施家已经将这交合县城经营成了铁板一块,这个钱楷此时出现,真是怎么看怎么蹊跷。
“属下也觉得奇怪,但想着这人识字,要是真的,说不定能帮上大人的忙,所以...”李二谨慎地问道,“要不,属下让人把他赶回去?”
“不了,让他进来吧。”李文柏说道,“会会这是何方神圣,刚好本官也歇一歇。”
李二领命,出门把李文柏的意思转达给了衙役。
钱楷在门外像热锅的蚂蚁一样乱转,听到李文柏传唤的消息不由大喜,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塞在衙役手上,赔笑道:“兄弟辛苦,一点点心意,兄弟千万收下。”
衙役像接了个烫手山芋,赶紧回手把钱袋扔回去,厌恶道:“少来这套!你小子恩将仇报,想害死我不成?”
“不不不,不敢。”钱楷满头雾水地把钱袋收回去,对这个新任县令的好奇又多了几分。
文书和底层的衙役一样,在县衙里都属于不入流的小吏,但钱楷好歹在衙门干了三十年,按资排辈,平日里不说横着走,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