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瞬，天地俱静。

茫茫人海中，青酒顺利地找到了那张她觉得顶好看的脸。

是真的好好看啊……

原来真的有这个人呢。

青酒的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弧度，脸颊微微泛红。

但很快，青酒又立马垂下眸子，像一只躲避天敌的小鹌鹑。

爹爹说，不可以一直盯着不认识的人。

可是，还是想看一眼，怎么办呀？

那要不，就偷偷地看一眼？

想到这儿，青酒又怯怯地抬起眸子瞥了一眼主位上的人。

与楚澜同样震惊的，是分别坐在他身边两兄妹。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均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激动与欣喜，紧接着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楚澜。

楚澜愣愣地看着那光幕之外的女孩儿，波澜不惊的眸子掀起万丈波涛，前一刻还轻松搭在椅子上的手指，紧紧地嵌入了扶手，上面青筋尽显！

若是再凑前一些去瞧，便能发现他明明已在顷刻之间离开了椅子，但又在极力控制什么，没有完全站起身来。

“父亲。”楚晏清嘴唇轻颤，“她……”

楚晏清只说了一个字便停下了，但是他相信，没有人会比父亲更明白自己这未说完的话是何意。

她是不是，就是他们的母亲？

虽然百年过去，某些记忆因为年岁久远而不太清晰，甚至安乐时不时还要跟他争论一下娘亲的头发究竟有多长，但这并不妨碍那一份血脉的牵绊。

那种来自骨子里的亲近。

可是，母亲为何低下了头？

“父亲。”到底还是楚安乐开了口，“我们去问问她好不好？”

日思夜想，她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能够早些见到母亲吗？

爹爹也等了整整一百年，如今见到了人，怎么还能够无动于衷？

楚澜手指缓缓从座椅扶手松开，深邃的眸子里带着几分让人看不透的情绪。

许久，他缓缓地闭上眸子，再度睁开时，已是一片云淡风轻，仿若方才的错愕震惊从未存在过。

楚澜：“开始让弟子入宫罢。”

“父亲？”这一下，饶是楚晏清也忍不住低呼出声。

明明就是母亲，还是记忆里那个模样，父亲为何不动？

“规矩不可废。”楚澜开口。

他的话，向来一言九鼎，楚晏清很快便明白这事没得商量，只好压住内心所有的情绪，缓缓起身，宣布新人弟子入宫仪式开始。

以至于他完美错过了楚澜眸子里的隐忍与悲恸。

楚澜手臂轻抬，缓缓地放在了心口。

真的……被他说中了吗？

新人弟子入宫一般分为三个步骤：

知理——传授规矩；

入殿——选择师门；

归宫——获取身份。

一道古朴肃穆的钟声在空中响起，众弟子在指引下缓缓上前。

随着一位老弟子给众人说完规矩，介绍完青云宫各峰各殿后，便进入到了弟子选择师门的环节。

青云宫一共有三个殿，每个殿所传授知识皆不相同。

分别是当今掌座楚晏清的治世之道；掌座之妹楚安乐的推衍算数；长老卫图南的武学兵法。

但也不是弟子选择了哪个殿，便一定能够进入哪个殿，每个殿都有其名额的限定，师门亦会考量该弟子的资质，为其选择最合适的方向。

像谢卿三人，便因其所学方向有异，所承师门亦是不同。

而这，也是新弟子入门后最为重要的一环。

已入门的弟子们，虽身体站得笔直，在掌座注视下不敢随意动作，但余光却无时无刻不徘徊在上前的新弟子身上。

从这些身影里，他们看到了自己曾经的模样。

带着欢喜，充满期待。

而事实证明，山上的一切，足够让他们流连忘返。

众弟子中，火舞的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朝身边的人挑了挑眉头：“我就说咱们可以信小酒儿吧。”

许是因为大庭广众之下，他的音量不敢太大，但那里面的欢呼雀跃却怎么都藏不住。

谢卿此刻的内心也充满了欢喜和激动，放在身侧的手指紧紧地攥住，许久才缓缓松开，仿若劫后余生一般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嗯。”

“方才我扫了一眼，看小酒儿站的位置，还是里面拔得头筹的人，按照过往的惯例，她有优先选择师门的机会，也不知她会想去哪儿。”火舞接着道。

“自然是来我这里。”谢卿眉头一挑，理所应当道，这还有什么值得疑惑的？

火舞摇头，语气里难得多了几分正色，“那可不见得。”

这句话虽未说明缘由，但也足够让谢卿反应过来，当下眸子里又多了几分忐忑。

小酒儿能够上山，便算是与青云宫有缘，但以小酒儿的性子和资质，自己所在的学宫还当真不见得合适……

虽说她将小酒儿带上山是为了好生照顾，但是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也证明小酒儿可以的话，让她学点儿真本事又有什么不好呢？

只是那样一来，自己未必能够全须全尾地护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