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眸看向那群因自己一句话而变得情绪激愤的众人,章青酒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你们若想活命,雍州若想安宁,这片山头必须除去。”
天上的雨水越来越大,打湿了发顶,也打湿了脸颊,众人望了望章青酒,又望了望楚澜,眼神变了又变。
终于有人大手一挥,丢下锄头,甩开那被雨水浇灭而变得黑漆漆的火把,“我们凭什么信你?这么大的雨,若不下去,才是走投无路!”
“是啊,我们凭什么信你!”有了主心骨,不知所措的人便自会有从者众。
章青酒看着愤怒的众人,眼神反而平静了下来。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当真在任何场景下都对吗?
就比如此刻,她知其中缘由,可眼前之人不知,但她却无法告知他们,自己为何知。
四周护卫们看着百姓激动起来,眸子里闪过一丝警惕,手指悄悄地握上了腰间的剑柄。
深吸一口气,章青酒缓缓往前走了一步,“我……”
就在这时,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腕,颀长而瘦削的身影上前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声音低沉:“风止。”
“属下在!”随着风止的回应,,一道道金属摩擦的声音在喧闹的人声雨声中响起。
章青酒心里一紧,反手扯住楚澜的袖袍,看着他隐而不发的深邃眼眸,淡淡地摇了摇头。
楚澜是君,他的身份可以帮她一次;可正因为楚澜是君,所以他也只能够帮她一次。
楚澜是可以号令百姓必须从令,但有的问题,她必须自己解决。
“信我。”望着那双深邃的眸子,章青酒淡淡一笑。
楚澜眸子再度沉了几分,眼前唇角带笑的女子,雨水顺着她的发梢落下,脸颊和唇瓣都透着一股苍白,唯独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
像火,像光,炙热得让人不敢靠近,却又无法不深陷其中。
他没有说话,但章青酒却读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
上前一步,目光从这群因利剑出鞘声而明显苍白了几分脸色,但眼神却愈发凶狠的百姓的脸上一个个扫过,最后落在了那叫嚣得最凶,长了一张国字脸的男人身上,然后抬起手,拔下了束发的簪子。
“我是女子。”章青酒道。
看着那如瀑般的发落下,底下的人瞬间瞪大了眸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
没有理会那各异的目光,章青酒继续开口,“我知道你为何急着回去,你妻子明日生产。”
“你……”那原本叫嚣得最厉害的人被这句话弄得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章青酒却并不理他的疑问,继续开口,“明日,记得在院子西南角放一把椅子。”
说完,又转向他身边的另一个人,“你娘子丢失多年的那根发簪,明日回去可到离家二里路那桃花树下的草垛中寻一寻。”
“你这条腿,不是因为爬树摔的,是救你心上人瘸的。”
“你父亲留给你的那封信,不是被你小儿弄丢,而是被你放在了家中进门第二个柜子第三层里面,你自己忘记了罢了。”
……
说完第五个人时,章青酒停了下来。
这一刻,全场鸦雀无声,唯有粗重的呼吸声在大雨滂沱中此起彼伏。
众人看向章青酒的目光中,有疑惑,有惊讶,有惶恐,有欣喜……
许久,一个人颤颤巍巍地开了口,“你,你到底是谁?”
“章青酒。”
“章青酒?”众人喃喃地将这个名字念了几遍,有人皱了皱眉头,只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突然,有人举起了手中的火把,激动得嚷了起来:“章青酒!她竟然是章青酒!原来她就是那个奉旨算卦的章青酒!我有个亲戚在上京城做生意,前阵子来信说咱们大徽出了一个奇女子,做了官不说,还一算一个准,当真是仙女下凡!”
仙女下凡?听到这四个字,章青酒眼里闪过一丝嘲弄,任由众人再因为这句话而闹腾起来。
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但说到底,这世间能够解铃的,唯有自己。
楚澜站在章青酒的身后,望着那看似柔弱背影站得笔直,眸子里闪过一抹心疼,更多的却是骄傲。
雍州城里,一大着肚子的女子望着外头的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关上了门窗,打了油灯走到堂屋的一方柜子前跪下,双手合十闭上双眸,“仙人在上,还请保佑小女子夫君平安归来。”
“神仙在上,请保佑老身的孩儿平安回家。”
“仙人在上,请让我父兄快些回来……”
……
若是有人瞧见,定然会发现,这雍州城内,竟有半数之多的人,跪在地上祈祷上苍的庇佑。
而在他们的正上方,均立着一座身着玄衣,但五官模糊的神像……
苍穹深处,一个玄衣男子眯着眸子斜倚在云雾缭绕的玉池旁,神色慵懒,嘴角上扬,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躺在身边的白虎胡须。
白虎被他弄得心痒痒,忍不住打了一个响鼻。
男子噗嗤一笑,“没出息。”
白虎似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