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透亮,众人便起身收拾,再次快马加鞭,不过辰时,终于看到了雍州城的城门。
这场连续下了五天五夜的大雨,是前日停下的。
那时,章青酒一行人刚到乾州地界,当时看着天边那朵乌云散去,众人还暗暗松了一口气,至少这雨已经停下了。
雨水不再下,河水便不会再无休止的涨,河床也就不会被冲垮,算是给了他们一口喘息的机会。
可真当他们站在雍州城外,看到那被雨水洪水冲刷过的惨状时,仍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往日里繁华热闹物庶民丰的的雍州城,此刻便是城门都只剩下了一块,另一块也不过是挂在上面,好像随时会掉下的样子。
大开的城门外,一堆被洪水冲刷出来的东西随处可见,枝丫落尽的树枝、破破烂烂的衣裳、有一只无一双的鞋帽、沾染了泥泞的布老虎、满在水垢中的拐杖,还有那一具具躺在地上没了声息无人认领的横七竖八的尸体……
再往里看去,一栋栋倒塌的房屋,一处处的断壁残垣,一间间七零八落的铺子,满是黄泥水的错乱街市……
哪里还能够看得出往日里的欣欣向荣,游人摩肩接踵的海晏河清之画面?cascoo.net
司徒勿错深吸了一口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哽咽,伸手摸了摸眼泪。
这座城,是他回上京城前最后的一站,他还记得三年前自己将这座城交给新太守时,稚童满地,商贾云集,青年才俊成群结队打马出行的场景……
他的耳畔似乎还有新太守让他放心,必将雍州变得更加辉煌的誓言。
只可惜……再归来之时,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假若可以,司徒勿错宁愿自己只是老了,做了一个梦。
可惜,这不是梦境,这就是残忍的现实。
“小章大人,程大人,我们……进城罢。”深吸一口气,司徒勿错转头看向身边的两个年轻人。
纵然心中再痛,他也没有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
章青酒眯了眯眸子,转头看向一旁的程使。
。她来,有她的目的;旁人来,亦有旁人使命。
程使依旧是最初的那般肃穆表情,只是那眸子里明显深沉了几分,他挥了挥手,唤来了一个随从“雍州百姓,不能够曝尸荒野。”
那侍卫愣了一下,立马明白了程使话里的意思,转头朝身后的两人吩咐一声,便道,“属下三人留下处理此事,让其他人等先行护送大人们前往太守府罢。”
“好。”程使朝那侍卫轻轻颔了颔首,又朝章青酒点了点头。
对于他的做法,章青酒自然不会有异议,只是在那侍卫离去前又吩咐了一声,“城西十里长亭后的那片山上,是块风水宝地。”
听到她这句话,侍卫、程使、司徒勿错几人皆是愣了一下,接着像是明白了什么,那侍卫重重地朝章青酒行了一礼。
司徒勿错深深地看了章青酒一眼,“多谢小章大人为他们推衍,此生已过,愿他们来世一生顺遂。”
章青酒眯了眯眸子,没有说话,轻轻拉了一下马绳,马儿晃晃悠悠地朝前走去。
一行人深吸一口气,尽数跟上。
朝太守府走去的路上,并非一路的死气沉沉。
孩童的啼哭,老人的呼唤,丈夫的叹息,妻子的哀鸣,接连不断,此起彼伏。
走到太守府门口时,程使缓缓地闭上了眸子。
太守已因水患殉国,如今的太守府已无人主事,能用之人已尽数被派出去救治百姓,太守府便也就此关上了门。
侍从上前敲门,府门很快打开。
从里面露出一张灰白的脸朝外看了一眼,目光里带了几分惶然。
侍从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书递了过去,那人接过看了一眼,立马开门,二话不说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小人段宏太守府的管事,参见各位钦差大老爷!”
望着那道不过是三年未见,自己走时还尚且腰杆笔直,如今已是佝偻着身子的中年男人,司徒勿错深吸了一口气,“段宏……你忘了老夫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段宏身子一怔,猛地
。抬起头来,“司徒大人!”
在看到司徒勿错的那一刻,章青酒明显地看到眼前这个人原本死寂的眸子,瞬间燃起了一束叫做希望的火苗。
“是老夫。”司徒勿错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悲恸,上前一把扶起段宏,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接着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没有,小人什么都做不了。”那段宏一听这话,立马猛地摇起头来,浑浊的眸子里又开始泛滥泪花,“小人无能,郑大人他……”
“老夫知道,老夫都知道。”司徒勿错咬了咬牙,转身让开了位置,“这位是程大人,这位是小章大人,有他们在,必然会为各位父老乡亲重建雍州,重现雍州繁荣。”
听到司徒勿错这么说,那段宏才认真地看向章青酒与程使,原本还带着疑虑的眸子一点一点地变得坚定起来,“几位大人,若有小人可效犬马之劳的地方,小人义不容辞,还请几位大人,助雍州百姓重建家园!”
有了熟人,万事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