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察觉到纪依北的呼吸声顿时轻下来。
“我小时候应该是目睹过一场枪击案——但是我没印象,这是我在梦里看到的——我从那个死掉的男人身上拿到了那把枪,我把它藏在了我爸妈的墓碑底下。”
纪依北原本的瞌睡迅速被打跑,悄无声息地睁开眼,声音沉缓:“枪击案,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我到你家后的第一年吧。”夏南枝略微迟疑。
她记得那个梦中见到的小女孩身上的小红裙是陈溪给她买的第一件衣服。
纪依北正色,他在得知夏南枝曾经是那群人的目标后,查过那往后三年的案子想找找蛛丝马迹。
并没有什么枪击案。
随着那伙军火贩的落网,景城好几年都没有相关的案子出现。
如今看来,倒像是特意销声匿迹给警察看的。
“那哭呢,为什么哭?”
“那天我做了个梦,哥哥,如果我说——”夏南枝忽而嗓子一窒,好半天重新寻回声音,“如果我说,我差点杀了人,不是今天,是更小的时候。”
“梦中,我用枪对准了那个男人的太阳穴按下扳机,只是我那时不会用枪,没有开保险,所以才是‘差点’,你不会觉得我可怕吗,我……我在那么小的时候就想杀人,而且我也没有变,你看,我今天还……”
“别讲了。”
纪依北突然凑到她耳边嘘一声,安抚道:“赵峰害死你爸,梦里那男人也一定做过什么坏事,而且你今天也没有扣下扳机。”
话语间,纪依北去亲她的额头:“乖女孩,有进步,现在那把枪我没收了,你以后也不可能会有这种机会了,不用怕。”
夏南枝呆愣地看着纪依北,她当真是有点懵。
在她的预计里,如果纪依北知道了这些事一定会觉得她是个怪物,是从那场火灾中遗存下来的背负仇恨的怪物。
然而他没有。
一点都没有,连预计的问题都没有。
比如“你为什么没有救那个男人”、“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男人开枪”,甚至连一句指责她为什么现在才讲都没有。
只有两个问题。
一个是枪击案是什么时候。
一个是为什么哭。
夏南枝环在他腰间的手一寸寸收紧。
“知道吗,对我来说要活得光明向上都不是件易事,我好多次想放弃,就这么沉沦下去,我不喜欢警察,不喜欢所以不安定,可我每次看到你,看到你的那些兄弟们,我又觉得不该这样。”
她声音又轻又软,像把刺人的刷子挠过纪依北的心坎。
“这样活着还挺累的,倦啊,倦得眼皮都撑不住了——还是要撑着。”
一个吻落在她的眼睛上。
纪依北:“别撑着了。”
夏南枝睁开眼看向纪依北,眼里的光忽明忽暗,有一簇火苗,就好像纪依北的下一句话会影响最后是复燃还是熄灭。
然后她听到纪依北说。
“想睡就睡吧,睡饱了,我会叫你起来。”
那个夜晚睡的并不踏实,不过好在没有了噩梦纠缠,随着真相浮出水面,夏南枝从前的心结却在渐渐疏解。
凌晨时分,她辗转醒来,从昏沉的睡眠中脱离出来,天色已经泛白,大脑像上了年久失修的发条。
一个晚上发生了太多事,让她一时甚至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下意识伸手去触碰身侧的温热却扑了空,夏南枝瞬间清醒从床上坐起,空荡的袖口包裹她瘦弱的身躯,漆黑眼底压着执拗与恐惧。
然后在抬起视线的瞬间又重新稳定下心神,心脏回归原位,一寸寸下沉,找到归属感。
纪依北站在卧室外的阳台上,背对她,双臂支在栏杆上,微仰着头看着远处,拉出一条利落的下颌线,他指尖擒了支烟,烟雾迅速被风吹散,融入夜色。
夏南枝看了会儿,下床踩上拖鞋推开门,腿间还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