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都不曾说,只是紧握着缰绳朝坐在李怀瑾身边的那道身影看去。
大抵是因为马车太近的缘故…
柳予安这样坐在马上只能窥见霍令仪穿着的那一身石榴月华群,至于此时她是个什么模样、什么神色,他却是半点也窥晓不得。可即便看不见,他心中大抵也是能猜到几分的…她心中一定是不高兴的,甚至是有几分厌恶的。
先前在马车内的时候,她看过来的眼神已能说明一切。
他和她之间…
终归是回不到以前了。
这个问题,他明明早就该认识到,可偏偏却自欺欺人得不肯去想。
柳予安的心下忽然化开了几分悲戚之色,他什么也不曾说,只是握着缰绳的手松开了几分,先前看过去的视线也跟着收了回来。就在两匹马要相撞在一道的时候,他握着缰绳先往后退了几步…赶车的声音仍在耳边萦绕,可马车却越走越远。
柳予安看着那辆马车转出巷子口,而后也终于离开了他的视线,可他却依旧不曾走。
黄昏四下——
柳予安高坐于马上,那张素来清隽的面上在那红日的照射下越发显出几分清华无边味,而那双眉眼微微垂下却不知是在想什么。
…
车帘早已落下。
霍令仪靠坐着车厢,脸却不自觉地朝李怀瑾那处看去,大概是看惯了平素穿青衣的李怀瑾,偶然见他这样穿一回绯衣,她倒还真有几分不习惯…不过,还是挺好看的。
她的心中如是想到。
马车槅扇那处的帘子稍稍卷了半边,打外头透进来不少光亮…
李怀瑾也靠着车厢坐着,他手中握着一本书正低头看着,霍令仪的视线不曾避讳,他自然是早已察觉到了她看过来的目光,只是原先以为她看上一会自会收回眼,可等了许久也不曾见人避开视线…他心下无奈,一面是合了手中的书,一面是抬了脸朝人那处看去,口中却还是如故的清平声调:“怎么了?”
“啊?”
霍令仪哪里会想到他会突然抬起头来,一时也被人问得一怔。不过也只是这一会功夫,她便回过了神:“没什么…”霍令仪一面说着话,一面是避开了先前瞧着李怀瑾的视线,她说话的声调好似并未有什么异样,可若是细细察辨的话,却还能瞧见她那双耳垂泛着几分绯红。
好在她坐得比较偏,外头也已是黄昏时分,恰好遮掩了一二。
马车内无人说话,自然显得有几分静谧…
霍令仪的目光朝马车内循了一遭,而后便瞧着那挂在车壁上的铜鹤油灯,似是想到什么,她却是又拧头朝李怀瑾看去,口中是跟着一句:“我和柳予安自打他定亲后便再没什么关系了,你别多想。”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解释与李怀瑾听,只是单纯不想让他误会。
李怀瑾闻言是一怔,而后眉眼之间的笑却是越发溢开了几分。他把手中的书重新归于架子上,而后是取过一旁暖炉上煨着的茶水替人又重新续了一盏,而后才开口说道:“我知道。”
打先前瞧见那副模样的时候,李怀瑾心下的确是有几分不舒服的。他们两人都是再好不过的年华,又有着那青梅竹马一道长大的关系,若不是当初因着周承棠的事,只怕如今该定亲的是他们两人才是…
李怀瑾想起早年间曾见过柳予安和霍令仪打马扬长街的模样,也曾瞧见过眼前这个小丫头毫不避讳朝着柳予安肆意笑的模样。他知晓他们之间必定有着许多回忆,不管是悲是喜,可那年少时的回忆注定是深刻的…而那些却恰恰是他从来不曾参与过的。
说到底…
他呀,不过是嫉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