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予安的面色也有几分不好,他朝霍令仪看去,见她依旧低垂着一双眉目不曾言语,心下是又生出了几分怜惜和不忍。他心中明白周承棠为何要这么做,就是因为明白,此时他却是连一句话也不能替晏晏说…
若他说了,只怕周承棠对晏晏的恨意还要深。
柳予安心下头一回对天家生出几分厌恶,而这厌恶之余,更多得却是对自己的不喜…若不是因为他的缘故,晏晏也不会落到这种局面。她这样骄傲的一个人,如今却被逼迫至斯。
他想到这,握着酒盏的手是又多用了几分力道。
他痛恨自己如今的无权无势。
…
先前周承棠已明确表了态,众人自然也不好再说道什么。
这一处地方除了那些乐师依旧尽职尽责击打着乐器,却无人说一句话…他们皆拧头朝那坐在外边的霍令仪看去,眼中神色各异,有讥嘲轻讽、也有怜悯不忍,更多得却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霍令仪自然察觉到了这些眼神,她也未曾说话只是淡淡放下了手中的酒盏,而后是抬脸朝周承棠看去…她那张明艳的面上一如旧日,可那眉梢眼角还是显露出了几分难掩的峭寒。她就这样看着周承棠,不知过了多久才开了口:“公主当真想看我舞剑?”
周承棠闻言也笑着朝人看去,她面上依旧是那副温和至极的模样,连带着声调也带着几分柔和娇俏:“令仪不肯替本宫舞剑吗?”
这还是头一回周承棠在外人面前对霍令仪自称“本宫”…
两人就这样对望着,谁也不曾退让。
可只有霍令仪才知道,她袖下先前紧攥着的双手还是松开了几分,连带着那双眉眼也跟着低垂了几分,只是还不等她说什么,外头却传来一道声音:“李首辅到。”
李首辅?李怀瑾?场中众人无论男女听到这个名字,面上皆显露出一片震惊,就连周承棠的面上也露出了几分疑惑不解…李怀瑾怎么会过来?
李怀瑾如今虽然只有二十有六,可他身份特殊,不仅是朝中重臣,更是梁帝最为宠信之人…就连周承棠对他也不敢太过放肆。
因此她也不敢耽搁立时便起了身,众人见她这般自然也都跟着起来侯于一处。
没一会功夫,众人便听到一串脚步声,映入他们眼帘的首先是一道青色身影…那道青色身影穿过树木正款步往这处走来。待又过了一会,随着那串脚步声越走越近,那道身影也到了他们的跟前。
李怀瑾这一路走得不快不慢,他的手中仍旧握着那串紫檀佛珠,身后是陆机、关山两人,却是一路走至霍令仪边上才停。
众人见他止了步子忙躬身朝他行了一道礼,周承棠虽然碍于身份不曾行礼,却还是立时朝人迎了几步。待至人前,她是温和了面容,放缓了语调柔声问道:“李大人今日怎么过来了?”她这话说完是稍稍抬了一双凤目朝李怀瑾看去,见他依旧是着一身青色常服,那张清平的面上也如旧日那般寡淡,实在猜不透他今日过来是为着什么。
李怀瑾闻言未曾说话,他只是垂了一双丹凤目朝周承棠看去,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情绪,面上也辨不出喜怒,唯有那眼底深处泛着几许不可察辨的冷色。
周承棠看着这道眼神不自觉得往后倒退了一步,若不是身后恰好有宫人扶着,只怕她此时就要不顾仪态往后摔去…从小到大,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渗人到令人觉得害怕。那种害怕仿佛是从骨子里生出的感觉,明明眼前人的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可就是令她觉得遍体身寒,仿佛在他的眼中,她根本不是活物一般。
今日并不是周承棠头回见到李怀瑾,可却是她头回对这个男人生出这样的惧怕。她身为天家贵女,可此时站在李怀瑾的面前,却害怕得不敢抬头与他直视。
李怀瑾看着她这幅模样也未曾说道什么,他只是依旧握着手中的佛珠漫不经心得把玩着,眼中的那抹深沉倒是减少了几分。
他不曾说话,此地自然无人敢说话。
却又不知过了多久,李怀瑾才淡淡开口说了一句:“下官听说今日是公主生辰,特来讨一杯薄酒喝,倒不知…下官可有这份薄面?”
周承棠原先被骇了一跳,此时还有些未曾回过神来。身后的宫人见她这般忙伸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等她回过神来便又轻声附耳说了这么一句…周承棠闻言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等平了心下那番思绪才抬了头与李怀瑾说了话:“大人客气了,您是社稷功臣,我一个生辰哪里值得您亲自走一趟。”
她说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朝李怀瑾看去一眼,眼瞧着他眸中的神色已不如先前那般骇人,她心下总算平稳了几分,连带着声调也跟着恢复过来:“大人不如请上座?”
李怀瑾闻言却依旧不曾说话。
他只是伸了手,身后的关山知他的意思,径直去宫人那处取了一盏酒,而后是双手把酒盏奉给了李怀瑾,口中跟着一句:“大人。”
李怀瑾闻言是轻轻“嗯”了一声,他伸手接了过来,待饮尽这一盏酒,他便把手中的酒盏重新递给关山,而后是又平平说了一句:“酒喝完了,下官也该告辞了。”
众人被他这一番举动和话语,委实是有些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