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侍立的丫鬟见她起来忙伸手搀扶了一把,屋中其余人自然也都跟着一道站起了身。
没一会功夫,帘子便又被人打了起来,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男人走了进来,外间的日头此时正好打在他的身上凭得又渡了一层光,一时之间竟让人有些看不清切他的面容。
等到那帘子落下,众人才得以窥见他的面容。
李怀瑾天生一双丹凤眼,眼内勾外翘偏又细长,虽然面容看起来温润,薄唇却因为时常紧抿的缘故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他的步子迈得很大,可衣裳却没有一丝乱,等到程老夫人跟前,他便直直跪了下来给人磕了头:“不孝儿给母亲请安。”
“快,快起来!”程老夫人眼看着李怀瑾这幅模样,一双眼眶便又红了几分,她忙要伸手去扶,只是李怀瑾却还是按着规矩朝人磕了三个头才站起身,跟着他便又朝姚淑卿、郑宜和两人拱手一礼,口中是道:“大嫂、二嫂。”
等到这屋中礼数都尽全了——
程老夫人才握着李怀瑾的手坐下,她是细细看了回人,口中跟着一句:“瘦了。”
其实她还有一话却未曾说出口,不仅瘦了,瞧着也变了许多。上回离开的时候,李怀瑾也不过二十二岁,彼时他才入内阁不久最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如今三年时光转瞬而过,眼前人看起来也变了许多。
若真要说变了什么?
大概便是这一副性子更加内敛了,看起来也更加让人觉得高深莫测了…三年前的李怀瑾虽然沉默寡言,可程老夫人大抵还能猜透几分他的想法。可如今,即便眼前人是温和笑着的,程老夫人却也猜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要做什么。
她想到这心下便又忍不住哀叹了一声。
李怀瑾闻言却只是轻轻笑了笑:“许是母亲许久未见,才会觉得我瘦了,淮安多鱼鲜,儿倒觉得还胖了些…”他这话说完便又笑跟着一句:“先前来时听母亲这处笑语晏晏,倒不知是有什么趣事?”
程老夫人听他所问,便又把先前李安清说起霍令仪的事又说上了一回…等说完她才又笑着跟了一句:“这个小丫头人小鬼大,还让我去向霍家提亲…可惜了,霍家这个丫头若不是早就被柳家定下了,我心中倒还真有几分意思。”
她说到这便又朝李怀瑾看去,心下不免又有几分愁绪——
相较长孙的婚事,她更关心的还是李怀瑾…其他人这个年纪早就娶妻生子了,偏偏他还是孑然一身。
李怀瑾自然也察觉到了程老夫人面上的异样,他心中清明也未说什么,只是握着佛珠笑了笑。不过念及那个小丫头,即便是李怀瑾也不免生出几分惊诧,他倒是未曾想到一个内宅中的小姑娘竟然还有几分这样的见地。
只是想着她能单身匹马的往边城去,只这份胆量就不是寻常女子可比。
李怀瑾想到这便又觉得没什么可以惊诧的了。
…
九如巷的小道上正有一辆马车朝李家而去。
马车通身皆用乌木而制,看起来很是精贵,外悬的木牌上还刻着一个“霍”字,正是霍令仪的马车。
马车内,霍令仪手握一本账册正在翻阅着,打前几日林氏已把早些亏空的银钱尽数补上了,林老夫人遣人去一一盘点了又找人重新做了账本,此时霍令仪便是在查阅这其中可还有什么遗漏或是不对的地方。
杜若跪坐在一侧,她的手中握着一柄团扇正在轻轻晃打着,眼看着账本上的内容,口中是一句:“若不是合欢禀了此事,只怕谁也不会知道咱们这位侧妃娘娘竟有这样大的胆子。不过三年竟已从公中取走了数万两,这若是把中馈一直托付在她的手中,即便日后世子坐上那个位置,只怕留给他的也所剩无几。”
她说及此还是忍不住拧了眉心:“这回,真是便宜她了。”
这样的妇人真该赶出去一了百了才是。
霍令仪闻言也只是轻轻笑了笑,她未曾抬头仍旧翻阅着手中的账册,口中却是说道:“没什么便宜不便宜的,林氏家底本就不厚,为了还上这几万两,她把自己那几个铺子也盘得差不多了…”
她说到这,等看完最后一笔才合了账本抬了眼…杜若顺势把先前凉在一侧的茶水奉了过来。
霍令仪接了过来饮用了一口,等喉间润了,她才又跟着一句:“经历了这一番得失,只怕这林氏日后的日子还难捱着呢。”这世间之物,哪个不需用钱?日后这霍令德的嫁妆,霍令章的前程可都和这银两扯着关系呢。
即便林氏还留在府中那又如何?
这信王府的天啊早在她回来的那一日就已经变了。
林氏日后的日子只会比如今还要难过,她会让林氏知道什么叫做仰人鼻息,也会让她分清这王府之中究竟是谁说了算。母亲性子柔和不愿去争,可她却没那么好说话,前世林氏是如何对她们的,今生她会一点点把不该属于林氏的荣耀一点一点取回来。
杜若闻言倒也细细想了一回,是啊,经历了这样一番大起大落、从有到无,这林侧妃以后的日子的确难熬。她想到这便也未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打了半边车帘朝外头看了一眼,跟着回头说道:“郡主,快到了。”
霍令仪正闭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