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吹了一圈冷风回来,陆湛心情已稳,便又做出了一副谨小慎微的神态。他低头仔细清理着地上的瓷片,时不时让沈晚抬起脚。
沈晚也乐得配合他,两人就这么相处了些时间,屋里似有温情默默流淌,就连碎瓷片被细竹丝扫着和地面碰撞发出的嘈杂声音都变得悦耳起来。
直到陆湛将地面收拾干净了,沈晚才出声打破了这温馨的沉默:“你叫什么?”
陆湛却只当她是犹不死心,想让他承认自己的身份。若是没有成亲之前三个月不得见面的说法在,见她这么执着,陆湛说不定就真的坦白了。但他顾忌着那些不好的说法,只得折中了下,故意说了一个一戳就破的谎言:“禀小姐,奴才叫江浅。”
江对陆,浅对湛——这谎言委实拙劣到不能再拙劣。
沈晚嘴角微微一抽,有点搞不明白陆湛这戏演得好好的,怎么就会突然坦白了。她并不确定陆湛是不是觉得她什么不懂,应该听不出来,便有些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回答他。好在八哥终于梳完了它那一身蓬乱的黑色羽毛,开始了它的日常歌颂。
但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陆湛没控制好力道,把八哥的鸣管给挤到了,它的声音变得又细又长,听起来不像是只鸟,反倒像是真正的太监:“小姐温柔美丽端庄大方……”
这声音和穿着太监服却抿紧唇的陆湛放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让人忍俊不禁。但沈晚终究不敢笑得太过火,只是弯了弯嘴角,便自然地岔开了话题:“你家乡是哪里的?”
陆湛收回了盯着八哥的冰冷目光:“禀小姐,就是京中的。”
“哦?”沈晚拖长了声音,不徐不疾地抛出下一个问题,“那你在京中长大,必定对京中的许多事情都很了解了?”
陆湛有点摸不清他家小狐狸是又想到什么坏点子了,居然眉眼弯弯地笑得那么开心,想了想,他谨慎地回答:“小姐尽管问,奴才若是知道,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试探了这么半天,眼见陆湛这是铁了心要继续把这场太监戏演下去,沈晚胆子大了些,故意逗他:“京中有一处府邸,府里种着一株从宫中移栽出来的桃树,许多人都说里面住着个神仙似的人物,听说俊得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一样,不知道公公可曾听过?”
陆湛本来正全神贯注地倾听,闻言却整个人一呆,旋即,他耳朵开始慢慢变红了,嗓子也莫名有点发干,一个没控制住就用原本的声音做了回答:“不曾。”
——纵观全京城,府里有桃树的不少,但从宫里移出来的雍王府却是独一份。被沈晚这么一夸,陆湛才觉得以前木苏和荷白寄来的信都是一纸废纸。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却令陆湛感觉到了一种满溢而出的快乐。
陆湛试图往下压嘴角,但嘴角却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下一刻便以更高的弧度又翘了起来。如此循环了几次,陆湛干脆破罐破摔,低头直接笑了出来。
沈晚在一边儿坐着,被陆湛这幅眉眼带笑的模样萌得弄得整颗心都快化了。更让沈晚哑然的是,陆湛明明只是站在笑了笑,她故意逗他的心思便淡了,反而好像也被这笑意传染了一般,情不自禁地跟着弯起了嘴角。
过了半晌,她意识到盯着陆湛似乎有点奇怪,默默移开了眼。
两人一个看地,一个看窗,都没说话,倒也不觉得尴尬。然而就在这时,栀初突然推开门走了进来,见到沈晚后眼睛一亮:“小姐,您原来是先回来了,您不知道夫人都着急了。咦,这位公公不是长公主身边的吗?”
沈晚有点心虚地轻咳一声,眼见陆湛敛起笑意抬起头,不得不出声打断她:“栀初,你说我娘着急了?”
“是的小姐,”栀初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眼沈晚,确认她没受伤才彻底安了心,“夫人找您没找到,问了几个人也都不清楚您去哪了,就急了。好在后来少爷过去了,安慰了夫人几句,夫人情绪才稳定了些。”
沈晚有点稀奇:“我哥还会安慰人了?”
栀初一顿,嘴角也带了笑:“少爷也不算安慰,他就说了句雍王殿下一早也不知道哪里去了,要不是知道成亲前见面不吉利,他都要怀疑是殿下将您提前拐跑了。”
沈晚后背一僵,还没来得及看一眼陆湛的面色,便先听到了他的声音:“但要是以别人的身份见面,是不碍事的。”
这下稀奇的变成了栀初,她满脸疑问地看了陆湛一眼,刚要开口,一阵更兴奋嘹亮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
“成亲!成亲!本王要娶晚……嘎!”
陆湛死死捏着它的嘴,转头对栀初露出一个堪称和善温雅的笑容:“长公主见沈小姐精神不好,便令奴才将小姐送了回来。眼下姑娘回来伺候了,奴才便先告辞了。”
栀初愣愣点了点头,背后却莫名蹿出点凉意。
陆湛说完话却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当然在行礼过程中也没忘牢牢抓住那一张嘴就会叭叭叭的八哥。饶是他脸皮再厚,这次也没好意思再看沈晚脸上的表情,只是低声道:“这八哥太过吵闹伤神,奴才便先给提出去了,沈小姐且好生休息。”
直到陆湛一脚踏出了房门,沈晚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恼羞成怒了。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