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朱智,往日气宇轩昂的中军骑腾蛇营将领,被蒙厥折磨的几乎看不出人形。李落一只手轻轻收在身后,掌心很疼,几乎和当初情丝钻入掌心时一样的疼。
朱智刚说完话,身外一个蒙厥将士一提马缰,战马移了半步,马蹄毫不留情的踩在朱智已经没有完整皮肤的身上。朱智闷哼一声,倔强的支起半个身子,惨然笑道:“大将军,末将没给牧天狼丢脸!”
“嗯,我知道。”李落看着朱智,眼中异芒连闪,是庆幸,庆幸有生之年能遇见朱智,能与朱智这些的男儿同生共死。
大甘军营安静的落针可闻,有一股近乎凝滞的窒息感。所有的军中将士都目不转睛的看着马蹄下誓不低头的朱智,血渐渐热了起来,握住兵刃的手也渐渐开始发力。
“大将军,要是你回去卓城了,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告诉罗佚姑娘,我喜欢她。大将军,对不起,末将不该生出非分之想的。”朱智腼腆的说道。
“好,等回去卓城了,我和你一起去找她说。”李落展颜大笑道。
“大将军不怪末将就好。”朱智欣喜一笑,接着又连声咳嗽起来,口鼻中这次喷出来的是血,颜色不鲜艳,有些黑沉沉的暗。
“婆婆妈妈,你是跪还是不跪?”蒙厥将士不耐烦的呵斥道。
“跪你姥姥!”平时性子温文尔雅,和李落有些相像的朱智突然爆出一句粗俗脏话,不知道从身体哪里涌出一股大力,掀开踩在自己身上的马蹄,蹒跚几步,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笑指蒙厥众将士,“你们连为大将军提鞋都不配!”
蒙厥众将一怒,有性情火爆之人就要动手。突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的看着朱智身后,眼神有些骇然,更多的还有难以置信。大甘军营这侧传来一阵阵压抑低沉的惊呼声音,隔了好远,错觉中朱智似乎听到了大甘将士无声的呐喊。
朱智缓缓回过头一看,心头猛然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有些疼,但不乏暖,眨眼间眼帘有些模糊,看不清跪在地上的人影,只是喃喃低语道:“大将军。”
“秀同城蒙厥弃誓,这次诸位可否信守一诺!”
蒙厥将士先是一怔,接着就纵声大笑起来,领头的将士几乎笑的直不起来腰了,喘息骂道:“你们看看,堂堂大甘定天王竟然跪在地上求我们,哈哈,跪都跪了,再磕个头我们就放了他。”
“住口!”马前的朱智忽然狂吼一声,擦了擦眼泪,有些依依不舍的看了李落一眼,傲然将远处孤单冷清的李落和这些放浪形骸的蒙厥骑兵隔了开来,身子有些单薄,摇摇欲坠,不过这个时候却像一座大山,风吹不倒,雨浸不湿。
“大甘朱智,军从牧天狼,定天王帐下一卒,只求站着死,不为躺着生。”朱智仰天怒吼,声音经久不衰。
蒙厥众将士面面相觑,这等忠烈之士,就算在蒙厥也一样会受人敬重。
朱智喊完这句话后一动不动的站在当场,半晌没有再出声。李落依旧跪在地上,怔怔的看着朱智的背影,在这一刻,除了这个满身浴血的背影,李落眼中再看不见别的。
大甘军营中渐渐有些骚动,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只求站着死,不为躺着生!”接着数万道声音糅合在一起,苍茫凄凉,却厚重的让人觉得自己的渺小。
蒙厥众将士终于变了脸色,战马似乎也察觉到空气中这股不同寻常的气氛,不安分的刨着土,一步步向后退去。蒙厥将士勒紧马缰,止住战马后退,脸上的神情都有些难看。
旷野中风声大,也好起风。这股风在一旁等了很久,这个时候才忙不倏的窜了进来。风虽然不算大,但足够了。朱智巍峨不动的身躯在风声中缓缓倒了下去,这张年轻俊秀的脸庞上带着一丝少年意气,还有一丝微笑,眼睛还没有闭上,或许有点不甘,但却很安详,安详的就像是刚刚才回到军营中的太叔闲愁。
恍惚间,太叔闲愁的脸和朱智的脸重合在一起,似乎都在看着李落笑,李落却想哭。
李落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走向朱智,没有人阻止,也没有人靠近。蒙厥诸将眼睁睁的看着李落走到朱智身边,如果这个时候出手杀了李落,下半辈子就是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可惜此刻,却没有人敢对李落出手。
朱智死了,应了他的誓言,宁可站着死,不为躺着生。眼睛里的一丝温情还没有散尽,好像是在告诉李落,天下的太平并不是只有李落一个人扛着。
李落抓起朱智手臂,将朱智放上肩头,安静的看着蒙厥将士。死寂般的安静,让人难过的想要吐血。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刺破了这份死寂,是从蒙厥军营这侧传来的。李落冷漠的抬头望了过去,一骑飞驰而来,快的如浮光掠影一般。
蒙厥众将士看见来人,都有些吃惊,显然来人的身份非同小可。战马如风般卷了过来,李落一动不动,不过也暗暗提气戒备。
马上的骑士年纪要比李落大一些,没有穿戎装,只是草海部落寻常可见的衣裳。长发随意的扎在脑后,随着风自在的飘了起来。脸色有些黑,但棱角极是分明,眼睛亮的如同晴空万里的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嘴边挂着一丝自信的微笑,但不惹人厌,反而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