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从袖口中掏出一株早已被揉烂的绿色植物,冲着靖王晃了晃。
“刚才真是对不起,还请公子见谅。”女子说完,转身将草药放进袖筒里,抓住山坡上的几根金竹准备再往上爬。
“你下来,我去采。”靖王说的冷冰冰的,可说出话的却是让人意想不到,他大概是没有见过如此不怕死的女人,也不想让一个女人死在自己的后山。
是以,他才说了那么一句话。
女子也很震惊,但还没等她有所反映,靖王就已经爬到了她的前头,一直到靖王将一堆草药丢在她面前,她还在神游,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跟前的草药,犹如做梦一般,自己连着几日爬了几个山头一心要找的草药,现在成堆的堆在自己面前。
真的很似一场梦。
“这是你自己用?”靖王拍了拍身上占满了的草叶问道。
“不是。”
“你父母?”
“不是。”
“你……”靖王顿了一瞬接着问:“你相公?”
“不是。”
“是小叔子。”
女子这次不待靖王再往下猜,主动说了出来,靖王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小叔子与她是什么关系,就是她相公的弟弟了。
为了给小叔子采药,也能将性命豁出去?
“你不理解对不对,其实我也不理解。”女子蹲在草药跟前,将草药一根一根的放进背着的背篓里,眼神飘渺,神色暗淡的笑了笑说道:
“但我确实是为了小叔子,只要我能将这些草药拿回去,就有可能治好他的病,母亲就不会再问我要银子,这样小叔子高兴了,母亲就高兴,母亲高兴了,夫君……也就高兴了,夫君高兴了,兴许我也就高兴了,这么一看,归根结底,可能我还是为了我自己吧。”女子自嘲的一笑,停顿了一瞬又继续说道:
“我这样是不是特别没出息,特别让人看不起?我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真的很讨厌,我出身富贵人家,从小衣食无忧,性情跋扈的长大,想要的东西很少有得不到的,从来都是别人求着我,我从未求过任何人,我最是讨厌不顾面子,放弃尊严的去讨好一个人,只为了别人能多看我一眼,多注意我一眼,或者是赞美我一句,可我活着活着就活出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模样,当初的我,不明白放下自尊去讨好一个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如今我不知道都不行,因为我每日都在做着同一件事情,那就是不断的在讨好别人。”
“我从山坡上滚下来的时候,我也害怕过,我怕死,怕我死了爹娘会难过,可想想我现在活成了这样,他们难道就不难过了吗?所以,有那么一瞬间,我还期望过,我掉下来的时候干脆就那么死了,一了百了,这样就当放过自己,放过别人。”
“最重要的,那时候我居然还在想着,我这样死了,肯定能在对方的心里留下一个永恒的印象,能赚取他的一点同情心,或者我死了他还能为我流一滴眼泪,就算再不济,他也得亲自为我发丧,将我埋了。”
女子看了一眼呆愣愣的靖王,眼睛微微泛红,白齿咬的唇/瓣褪尽了血色。
“我是蠢,我知道自己很蠢,可又有什么办法,路是我自己选的,当初那样坚决的选择了这条路,就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为了所有人,我不得不继续下去,已经无法回头,只能在死胡同里拼命的寻找,希望能寻得一个洞口,能让自己多呼吸一会儿,是以,这草药救的何止是别人的命,还有我自己的命。”
靖王站在一旁看着女子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神情悲哀到了极致,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听她说上这半天,嘴唇微微一张,轻轻地问道:“为何……”为何什么?是要问她为何要过成这样,还是问她为何不放弃?
到最后靖王只问出来这两个字,他也不知道了为何后面该问什么了。
“我也想知道为何,我恨!”女子捂着心口,埋着头说道:“我恨这东西明明长在自己身上,怎么就成了别人的了,我好想挖出来揉碎了,撒在黄土里,宁愿残缺的过一辈子,也不愿这么苟延残喘,毫无尊严的活着。”
靖王从未见过一个女人能伤心成这样,没有掉一滴眼泪,却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极大痛苦,而他也只能呆愣愣的站着,眼睁睁的看着女子从他身旁经过,眼睁睁的看着女子对他弯下腰,行了一个礼,道了一声谢。
直到女子的背影消失了,他才反应过来,之后他让小六去查了那女子的身份,才知道那女子的名字叫云浅,云府的大小姐,侯府的世子夫人。
而云浅的脑海中只有那一张黄泥脸,和帮他采了草药的陌生公子。
靖王很是惊奇侯府怎么会沦落到世子夫人上山采药的境地,虽说侯府如今没有得到皇上的重用,可好歹侯府还在,俸禄还在,为何就拿不出银子抓药了。
不论因为什么,靖王当时就让小六找了一个理由,往侯府送了五百两白银。
可后来打听到的消息,却是云浅越过越差,那时候才明白不是侯府缺银子,而是侯府缺心眼,故意在刁难云浅。
可靖王又能如何,他能跑到侯府去将那群猪狗不如的东西提出来砍头?原因就是因为自己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