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衣官袍的年轻人,原先握着茶盏的手还是忍不住收拢了几分。
她素来平静温和的面容此时却显得有些僵硬,就连身形也有些僵直。
这个年轻人的面貌又岂止是有几分相似, 倒像是那位故人活脱脱得就在眼前一般,只是那位故人的眉眼惯来是如一汪春水一般很是柔和,可底下那个年轻人的面容却显得有些坚毅, 五官看起来也更加要深邃些。
德太妃知晓赵准对那位故人的心思, 一时也有些不明白赵准今日所为。
她微微垂下眼帘,待把手中的茶盏置于一侧的茶几上, 而后是想如往日那样捻一捻佛珠平一平心中紊乱的思绪, 可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发觉佛珠早已不在自己身上。德太妃想到这便也未有其余的动作,只是把手指微合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目光也收了回来。
而坐在底下的赵纨在听到这话后也止不住皱了皱眉。
她早先倒是还属意把飞光嫁给陆起淮,甚至还打算趁着母妃生辰之际求这么一个恩典,只是前几日也不知飞光是打哪儿知道了这么一桩事,却是直截了当得走到她的面前与她说了不喜欢陆起淮。虽然心中觉得可惜,可女子婚嫁自然要求一个喜欢,既然飞光不愿,她自然也就搁置了想法,倒是未曾想到今日陛下会提出把杨家女许配给他。
杨家女的名声,她也是知道的。
汴梁城中的名姝,惯来是受人推崇的,只是问题是,她是杨家人…杨继身为朝中重臣又是陛下的左膀右臂,荣国公府虽然自打荣国公去后日渐衰颓,可到底也是城中有名的士族,若是让杨、陆两家结亲,只怕日后再也难有其他士族可以对抗。
陛下素来是个多疑的性子,却不知道今日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殿中无人说话,霍飞光伸手轻轻握了握身侧沈唯的手,脸上也有几分难以言喻的表情,她是知晓沈唯和陆起淮的关系,原本今日邀沈唯进宫只是想趁着这样的日子让旁人知晓就算沈唯脱离了陆家也不是任人可欺的,却是未曾想到会闹出这样的事。
她想到这便又皱了皱眉,连带着看向沈唯的目光也含着几分抱歉。
沈唯自然也察觉到了霍飞光看来的目光,她轻轻笑了笑,而后是在桌下轻轻回握了一下她的手,示意无事。等到霍飞光敛了面上的情绪,沈唯才朝对面的那一排看去,先前她来得时候倒也未曾注意到,而今才发现今日杨双燕竟然也来了。
想想也是…
自从那日陆起淮去了杨家之后,这位杨小姐便出门了,而这样一个日子,以她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会缺席?这会她的目光在杨氏父女脸上轻轻转了一回,相较杨双燕脸上掩不住的欣喜和羞赧,杨继的脸上虽然未有什么多余的神色,可握着酒盏的手却有些收紧,双眉也有些微皱。
而就在万众瞩目之下——
陆起淮终于开了口,他仍旧跪在地上,眉目却稍稍抬了些起来,口中是淡淡说道:“臣不愿意。”他这话刚落,殿中便响起了一片喧哗之声,天子赐婚此乃大恩,何况杨家女一直很受汴梁城中士族的喜爱,不知有多少人想求娶她。
这样好的一桩婚事,他竟然想也未想便拒绝了,他…究竟在想什么?
坐在前排的杨氏父女在听到这一句后皆变了脸色,尤其是杨双燕,她原本欣喜而又带有几分羞赧的面容此时却是惨白的一片,那双盈盈如水般的眼眸更是带着掩不住的惊愕与不敢置信,却是一瞬不瞬地看着陆起淮。
而原先提出此话的赵准却仍旧没什么变化。
他的手中依旧握着一杯酒盏,目光也仍旧看着底下,却是在等陆起淮的后话。
陆起淮纵然被众人注视着也未有什么变化,等前话一落,他便继续说道:“陛下的好意,臣心领了,可是臣的心中早已有心属之人,她待我恩深情重,臣万不能辜负…因此臣也只能斗胆请陛下见谅了。”
赵准耳听着这话便道:“原是如此。”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也有几分无奈,口中是继续说道:“罢了罢了,原本是想成就你们一桩好姻缘,你既已有了心上人,那朕自然也不能强人所难,你且回去。”等这话一落,赵准眼看着陆起淮归了座才又朝杨继那处看去,跟着是歉然一句:“今日是朕冒失了,不过杨卿也不必担心,朕日后一定会为你家小女定一门好亲事的。”
赵准这话说得好听,可今日,汴梁城中有名望的士族皆在此处。
纵然以往那些对杨双燕有意的士族门第,如今看到杨双燕当场被拒,日后又岂会再相看她?毕竟,无论杨双燕日后成了谁家的媳妇都免不得被人说道一句“这位杨小姐当初可是被陆起淮当场拒绝了的…”
士族门第最是看重脸面,他们又岂会容忍家中有这样一个媳妇?
这些事,杨继心中自然也知道…
他心中隐约明白赵准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或许是这次他提任的那些人,又或许是别的缘故,所以他才会使出这样一招来探他们的究竟。可是无论是赵准也好,那位也罢,千不该万不该,都不该把双燕牵扯进来。
他这一生也就这么一个女儿。
杨继想到这,握着酒盏的手却是又收紧了几分,不过也只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