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话说完,沈唯便打了布帘往里头走去。
屋子里头炭火十足,那股子热风打在人的身上便觉得通体生热,她解下身上的斗篷置于一侧,而后是继续往里头走去,等走到第二道布帘的时候,眼看着面前这一道绣着万事如意的布帘,沈唯却是过了有一瞬的功夫才打起了帘子继续往里走去。
室内很安静,唯有佛珠碰撞在一道传来几分声响。
沈唯眼瞧着坐在罗汉床上的谢老夫人还有她身侧服侍着的魏嬷嬷,还不等她说话,那佛珠的声音便停了下来,而后是谢老夫人略带嘶哑的一句:“你来了。”她的声音看起来很是疲惫,倒像是一夜未睡的样子。
等前话说完,谢老夫人便又说了一句:“你先下去。”
这话却是对魏嬷嬷说的。
魏嬷嬷耳听着这话便轻轻应了一声,她朝谢老夫人打完礼后便往外退去,只是在路过沈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停下了步子,她的目光落在沈唯的身上,眼中神色复杂,可话却不曾说道一句,只是待给沈唯也打了一礼后便继续往外退去。
帘起帘落——
没一会功夫,这屋子里头便没了魏嬷嬷的身影。
沈唯重新朝端坐在罗汉床上的谢老夫人看去,眼看着她脸上的苍白和疲态,心下却是又叹了口气,她什么也不曾说,只是重新提了步子朝人走了几步,等离人还有几步的样子,便如常给人行了一个大礼,口中却未像往日一样唤人母亲,只是用恭敬的声音说道一句:“请您大安。”
谢老夫人耳听着这道请安声,掐在佛珠上的手止不住便又是一顿。
她终于睁开了疲惫的眼睛朝底下半低着头屈膝跪着的沈唯看去,此时外头已经有些明亮了,那日光透过木头窗棂打进屋中却是把这室内照得很是通亮。而她便这样一瞬不瞬地看着沈唯,眼神复杂得却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开了口与人说道:“你先坐。”
等到沈唯应声坐下,谢老夫人才又重新掐起了手中的佛珠,口中是继续说道:“昨夜那位已经来找过我了,岁…”
她原是想如常喊人一声“岁岁”,只是话到嘴边,眼看着底下坐着的沈唯便是一顿,却是又过了一会,她才继续说道:“他把事情与我说了一通,只是我还是想问一问你,你…究竟是谁?”
沈唯自然也察觉到了先去谢老夫人未曾吐出的那个名字,她轻轻叹了一声,心下也有些难言的滋味,只是在抬眼朝人看去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却收拾得一干二净。
她半抬着眼看着谢老夫人,而在她的注视下,沈唯是轻而又缓得与人说道:“老夫人,我叫沈唯,却不是您的儿媳沈唯…”她说到这眼看着老妇人一如先前的神色却是稍稍停了一瞬,而后才又继续与人说道:“十一年的那个冬日,我醒来后便成了您的儿媳。”
她说得很慢,却是把和沈西风说得那番话一道同谢老夫人说了一遭。
谢老夫人一直不曾说话,直到沈唯止了声,她才开了口:“照你说,你并非是庆云的人,而是来自另一个地方?”
“是…”
沈唯未曾迟疑得朝人点了点头,她不知道谢老夫人会不会信,因此也只是慢慢与人说着:“我的确不是庆云的人,我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那个地方和现在这个世界完全不同,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庆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成为荣国公夫人。”
她说到这,声音便又是一顿,却是又过了一会,她才看着谢老夫人继续同人说道:“这一年来,我起初是怕你们误以为我是精怪便一直隐瞒到现在,后来…”
后来她却是习惯了和他们的相处也习惯了这个身份,倘若可以的话,或许她会选择一直隐瞒着这个秘密。
她想到这便又垂下了眼。
外间的日头破开窗棂打进屋中,沈唯大半个身子都被这日头覆盖着,屋中无人说话,却是又过了许久,她才重新抬了眼朝谢老夫人看去,跟着是平静而又含着几分歉意的一句:“老夫人,我很抱歉,但我的确未曾想过伤害任何人。”
这样的荒诞之言——
谢老夫人原本以为自己是不会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