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形容这个男人呢。
妖孽,对,他绝对是个妖孽。
你永远无法从他邪魅的笑容背后看出他是喜还是怒,更永远无法猜到他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这个年轻的判官,时而平易近人,时而冷血无情。
再加上他捉摸不透的举动,更是在他身上增添了一丝神秘感。
三月的长安,阵阵微风还夹杂着些许料峭的寒意,天空并没有丝毫放晴的迹象。
巡查院门口人山人海,无数的百姓汇集在这块并不算开阔的场地上。
巡查院一处主办陈九州,这个人们口中的妖孽判官,在千百人的注目下,缓缓走上了审案台。
主办这个称呼太文雅,世人更喜欢叫他们判官。
陈九州也不反感妖孽这个称呼,比起恶魔,疯子,妖孽显然好听多了。
今天,他要当着京城百姓的面,公开审理全城瞩目的柳家庄纵火案。
一场权贵和平民间的官司。
被告谢青章,其父太尉谢奎,是大魏朝掌管军事的最高长官,执掌天下军政事务。
原告是柳家庄遗孤,一群平头老百姓。
这桩棘手的案子,京兆府不敢接,刑部一压再压,绝口不提。
巡查院接下了,由陈九州全权负责。
数月前的一个夜里,谢青章到京畿狩猎。
为了捉住猎物,谢青章命人纵火烧山,山火蔓延,导致柳家庄一夜之间被烧为灰烬。
陈九州漫不经心的看着手中的状纸,转头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抹平袖子上的褶皱。
尽管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对于堂堂巡查院主办来说,这件案子并没有多复杂,案情一目了然。
陈九州一脸冷静的听完当事人双方的阐述,将手中的状纸放到桌上,用再平淡不过的口吻做出了判决。
“相关的证据并不足以证明谢青章是蓄意杀人,谢青章所犯的乃是间接杀人罪,依照大魏朝律法,间接杀人者,杖责一百,流放一年。”
现场被点燃了。
这场官欺民的官司,结局依旧是袒护权贵。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人们一时间还是难以接受。
他们忍受这个欺压百姓的世道很久了,何况是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包庇权贵。
失望,无助的表情刻在了每个穷苦百姓的脸上。
区区一百大板的惩罚,就打发了数十个无辜的家庭,没权没势,人命就是这么一文不值。
至于流放一年,那也是说给普通老百姓听的。
谁都知道谢青章会继续留在京城为非作歹。
周围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还以为是为民做主呢,原来当众审判就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
“官官相护,草菅人命,天理何存,正义何在。”
甚至有人高声叫骂了起来:“什么狗屁判罚,王八蛋,小心出门遭到报应。”
台下的谢青章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恨恨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一群刁民,还想告我。”
的确,他请了京城最好的状师,又有个当太尉的爹,想告他蓄意谋杀,何其之难。
面对愤愤不平的百姓,陈九州脸上自始至终都平静如水,待他们骂够了,这才扫视了一遍人群,提高了音调,“但是!”
“柳二牛,柳雪,张小虎……”他拿起状纸,一连念出了数十个受害者的名字。
每个被念到名字之人的亲属无不掩面痛哭。
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让他们失去了至亲之人,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的儿女,也有自己的丈夫或妻子。
一切,只是因为谢青章这个纨绔公子的一时兴起。
懵懂孩童念叨着父母的名字,白发老人拄杖回忆着儿女的模样。
“上至八十老者,下到襁褓中的婴儿,柳家庄一共有一百人死于这场火灾。”
现场如同一场大型追悼会,就连无关的人也不禁垂泪。
陈九州的声音响彻四周,“所以,谢青章间接杀害一百人,需承担一百条人命的处罚,依律叠加,杖责一万,流放一百年。”
瞬间一片寂静,除了习习风声,再听不到任何声响。
没有掌声,没有叫好声,人们脸上的表情只能用震惊来形容。
震惊到以为自己是置身于阴曹地府,而台上坐着的是赏善罚恶的阴间判官。
阳间怎会有如此不惧后果的正直青天。
有人欢喜有人愁。
喜的是,终于有人站出来伸张正义了。
愁的是,他区区一个巡查院主办,芝麻大一个官,难道真的不怕得罪太尉吗?
所以,沉默,是人们此时最好的选择。
谢青章如中了晴天霹雳一般,绵软的瘫坐在地上。
这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来之前,父亲胸有成竹的告诉他,一切都安排妥当,会没事的。
陈九州走下台来,拍了拍目光呆滞的谢青章,低声说道:“你可要撑住这一万大板,然后,祝你长命百岁。”
说完,直起身来,大声宣布:“即刻行刑!”
士兵匆匆将谢青章拷上手链脚链,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