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周。很快迎面有人上前来纳福,“老佛爷正盼着姑娘呢,姑娘快进去吧。”一面招人来领走随行的松格,一面打起竹帘,将她引进了前殿。
宫廷是个等级制度极森严的地方,慈宁宫当上差的有六人,底下听差的太监宫女还有一二十。自打进宫门开始,每一处门禁上都有人侍立,这些人眼观鼻鼻观心站得笔直,绝没有一个动一动身子或抬一抬眼,时候久了,简直要怀疑他们是不是活人。
嘤鸣走到暖阁前,心里还微有些发憷。趁着侯旨的间隙站住脚定了定神,听见里头宫女回话,说纳公爷家小姐到了,太皇太后应了句“请进来吧”,她才举步迈入门槛。
慈宁宫内外都铺着毡,殿外用棕色,前殿按规制用红。暖阁里相对要松散得多,用回疆进贡的栽绒毯,织出狮子滚绣球的图案,踩上去脚下软绵绵的,像踩在云端。
嘤鸣目不斜视上前,暖阁里并不只太皇太后,陪坐的还有好几人,也不知道都是谁。反正甭管是谁,这刻所有人都在审视她,这些尊贵人儿的眼睛,比针芒还锋利。
但越是毒辣,她就得越从容。太皇太后坐在南炕上,素服的下摆平整搭在脚踏前,嘤鸣两手加额,恭恭敬敬叩拜下去,“奴才鄂奇里氏,恭请太皇太后万福金安。”
静谧的屋子里响起她脆生生的嗓音,十分镇定自若,一点儿都不露怯。太皇太后颔首感慨:“这声口多水亮,像鹂鸟儿似的……伊立吧。”吩咐跟前宫女,“快搀起来。”
嘤鸣起身,才大致看清在场的人。当然不是放平了视线打量,只能微垂着眼,拿余光去瞧。因着皇后新丧,宫里妃以下的须成服,慈宁宫和寿康宫的长辈们都着素服,不甚敞亮的暖阁里按序坐了四五人,有种窅冥沉闷的压迫感。
上首的太皇太后不是十分威严的长相,一般上了年纪的人,脸架子相较年轻时都要柔和许多。但若说慈眉善目,断断也谈不上,一个鞠养教诲了两代帝王的人,她在精神上所施以你的重压是无形的,无所不在。
至于底下两侧陪坐的,必然有皇太后和太妃,只是人多,无法判断谁是谁。原本她们把她传来,像看猴儿一样看她,也不让她感到多忐忑。然而这群人中间掺进了另一张熟悉的面孔,她望了一眼,心里便一颤——那是深知的母亲,果勇公福晋。
薛福晋站了起来,她一身缟素,面色很憔悴,大概是哭得太厉害了,眼睛仍是浮肿的。爱女骤然离世,对她的打击空前大,嘤鸣冲她蹲安,她扶了一把,勉强笑道:“老佛爷和太后、太妃们都是极和气的,你不必怕。”说罢引她给在场的每一个人磕头,说,“这位是太后主子,这位是敏贵太妃,这是荣太妃……”
姑娘行礼如仪,行动举止没得挑拣。敏贵太妃搁下茶盏,不无惆怅地叹息:“瞧见这孩子,就像瞧见了大行皇后。两个人身段差不多,一样得体,一样进退有度。”语毕抽出手绢来掖泪,“可惜了皇后,这样大好的年纪,天命不永……”
这是在提醒太皇太后勿走老路,别送走一个,又迎进来一个。
暖阁里的人闻言,自要应景儿纷纷抹泪,可也只有薛福晋哭得真切,哀声道:“贵太妃说得很是,这两个孩子差了两岁,擎小儿就好,常是两府里混着住,一对儿姐妹花似的。奴才家里子嗣运尚可,唯独姑娘运不旺。奴才夫妇好容易得了皇后主子一个,想让两个孩子做个伴儿,索性认了嘤儿做干闺女,成全她们姊妹的情谊。当初皇后主子进宫,嘤儿年纪还没到,两个人分别,别提多伤心。故而皇后主子不时传召她,也是念着她,不忍割断了姐妹的缘分。”
薛福晋说起往事,几乎控制不住要大放悲声,但忌讳目下情形,在嘤鸣安抚下略平了平心绪,这才又道,“诚如贵太妃说的,奴才见了这孩子就想起大行皇后,心里刀绞似的。可人死不能复生,事儿既然出了,也请万岁爷和老佛爷及太后节哀。总算老天待奴才不薄,皇后主子虽崩了,奴才还有这个闺女,瞧着她,也能略解解这丧女之痛。”
太皇太后点头,脸上神情也很哀致,怅然道:“事发突然,前几天各宫请平安脉,我还特特儿问了皇后脉象,都说不碍的,一冬都熬过来了,开了春天气一暖和,自是百病全消。可谁知……”一声长叹后还是温言劝慰,“你要看开些儿,人之生死自有定数,佛陀涅槃才得正果,何况你我。”说着转眼来打量嘤鸣,微微一笑道,“你也别拘着,坐下说话吧。”
嘤鸣蹲安谢恩,欠身在薛福晋身旁坐下,心里惴惴的,薛福晋一口一个“闺女”,不论是对她还是对齐家,都不算好事。
果然的,太皇太后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她身上,“纳辛是个有学问的,嘤其鸣矣,求其友声……这名字取得真窝心。人活一辈子,有的人为财,有的人为权,有的人为情,我料着能叫这个名字的,必定是重情重义的孩子。嘤鸣,你今年十八了?”
嘤鸣起身说是,“回老佛爷的话,奴才是四月里生人,再过两个月就满十九了。”
太皇太后听了,长长哦了声,“宫中大选的日子是二月初十,也就差了一个多月罢了。后来听说你身子不好,如今可大安了?”
当初纳公爷为了不让她参加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