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阳关城中,薛孤延一脸冷厉之色,指着几名被捆缚在刑架上的兵长怒喝道:「打,给我狠狠地打!每人六十军杖,不准漏掉一记!」 随着令卒们入前挥杖用刑,几名受刑者顿时便吃痛不住、惨叫告饶起来,薛孤延对此却是充耳不闻,环视着周遭将士们并继续沉声道:「贼军近在眼前,恶战随时发生。若见城中谁再违禁饮酒,首犯者刑,再犯者杀!」 他自己正因喝酒误事,自南岸大败而归,损兵折将、失地陷城,眼下对此恶习自是深恶痛疾,严禁守关将士们犯此错误再为敌所趁。 看到周遭将士们一脸敬畏的神情,薛孤延仍觉有些意犹未尽,转又继续喊话道:「贼军兵力虽然不盛,但却擅长阴谋诡计,尤其趁夜袭扰、防不胜防!所以夜间防守要比日间更用心、更谨慎,切勿为贼所趁!」 众将士轰然应诺,薛孤延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又绕着关墙巡察一周,这才返回内城歇息。 可是当用过晚餐后,他却总感觉周身都不自在,尤其咽喉食道之间仿佛有万千虫蚁爬行一般,让他感到瘙痒难耐,恨不能用最烈的酒冲灌下去,淹死这些让人不安的馋虫。 但他在关城中新颁禁酒之令,总不好转头自己便食言而肥,房间中捧腹捶胸的闷走片刻仍然未有消解,便又着员取来食醋连呷几口,妄图凭那酸涩之感将胸腹间的闷燥给冲压下去,可当这股酸涩感褪去后,酒瘾却加倍的涌了上来。 「来、来人……」 正当理智防线即将崩溃,薛孤延已经忍不住唤人进酒之际,门外一名令卒匆匆冲入进来,向着薛孤延大声喊话道:「禀将军,桥南贼军正向关前逼近,似要发起夜袭!」 「来得好!速速给我披甲!」 薛孤延这会儿正同酒瘾心魔交战正烈,亟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听到这个消息后两眼陡地放光起来,暗道敌人女干计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料敌先机之余更有一种战胜自己的满足感,还未及开战便已经自觉赢了大半,待到披甲完毕,当即便昂首行出,直向关城而去。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有月光洒落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视野虽然受阻但还不至于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薛孤延登上关墙城头,凝目向南面望去,便见到河桥桥面正在有节奏的上下波动着,而且这波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而在桥面波动的源头,则是一道道乌黑厚重的身影,正向着关墙这里行来,虽然步伐很缓慢,但却透出一股肃杀之感。 「狗贼技穷了,不敢在白天里列阵来攻,只敢在夜中袭扰。打开城门,列阵出击,让这些贼众有去无回!」 薛孤延口中冷笑道,转又回望关内将士们,自己亲自挑选勇士健卒,很快便组结成一支五百人的步阵队伍,然后在薛孤延亲自带领之下行出关门之外,在关前阵列迎敌。 这时候,关楼上新近架设起来的几架床弩也已经用绞索上弦完毕,弩箭对准了关前的河桥上,只待敌军进入最佳射程之内便给以残酷的打击。 讲到城防本领,以六镇兵为主体的东朝将士自然不比关西人精通,但是东朝的工艺水平却又远远超过了西朝。 安置在关楼上的这种大型床弩,须得用几头牛力拉动才能成功上弦,一箭射出百多丈外具装重甲人马都可洞穿,虽然也有不便挪移的缺点,但却是非常可怕的防守利器。尤其是在河桥这种进退都要遵循固定通道范围的地点,更是足以令来犯之敌饮恨当场! 最初河阳三城全都在守的时候,中潬城自是不需要安置这一重器,但今南城既已失守,那当然没有再对敌人手下留情的道理。 当敌军在沿河堤布置防事的时候,河阳关城上的床弩便也架设起来,足足十架床弩排列在关楼南面墙 头,弩锋全都直向河桥一线,只是因角度之差而射程各不相同,确保在进入关前一里范围内,敌人便会在不同的位置上遭到强弩打击。 敌人渐行渐近,很快便进入了床弩射程之内,城头便有卒员请示是否发射劲弩。 薛孤延自知床弩威力迅勐,但因过于沉重而射击频率低下,每一箭之间的间隔几乎超过了一刻钟,敌军方进射程之内便作射击的话,虽可将之惊退,但却难以造成可观的杀伤,于是便摆手示意再等候片刻,等到敌军进入射程之内更深再数弩一起发射,让敌人阵势大乱。 于是关城上下的将士们便耐心等待敌人继续向前推进,一直等到彼此距离拉近到几十丈内,借着月色甚至能够看到敌军前阵的具体布置。 但是看不到还好,当见到敌军前阵那样式熟悉的箱车时,薛孤延脑内顿时嗡的一声,一股鲜活又浓烈的屈辱感顿时涌上心头,手中长槊遥遥向南面河桥上一指,同时口中怒声暴喝道:「射!射杀这些西贼!」 嗡!嗡!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