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掉你。
好简单的三个字。
“杀掉你。”
好淡漠的一句话。
眼前的这个人,竟不给庄高羡“人”的感觉。
他所理解的“人”,是一种脆弱的生灵,有许多的弱点。只要你能找到其命脉,就能够轻易钳制、左右、利用。
名利、权势、情感,都是很好用的工具。
而他很擅长捕捉人们的情绪,驱之赴死,驭之蝇营。
但眼前的这个人,太不一样了。
太平静,太疏离。
好像对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不关心。
就连说要杀人,也是这么没有波澜的。
甚至不能够用冷酷来描述。
他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实,可也显得尤为深刻。
这个人是不可能被说服的。
当庄高羡意识到这一点,他不再做任何无谓的事情,不再说任何无用的话语。
他的元神之身开始拔高、壮大,势凌诸方,神识扫荡,在这混沌天穹之下,去触及构筑此世之根本。天子元神要掌控唯一的“我”,把握唯一的“真”。
元神已然拔如山岳,撑抵天穹,迎面走来的淡漠男子,相形之下,渺小得似蝼蚁一般。
但他仍在往前走,好像并不在意自己的世界被毁灭。
天穹剥落,云海坍塌。
这个世界在消亡!
一尊真人的元神,根本不可以被囚禁。
周遭的所有都在扭曲,包括那个仍在往这边走的人……
在某一个瞬间,一切都崩灭了。
天子元神彻底碾碎了这个世界,斩除了虚妄,而终于看到那一抹真——
此身已经不在云海,天穹也并不混沌。
天空是平静的,云和阳光也寻常。
庄高羡皱起眉头,恰是这寻常,太不寻常!
他发现他立在一处幽静的小院中,院子很是普通,一张躺椅,一只懒洋洋的肥胖的橘猫,一个坐在门槛上,捧着一只碗,正要吃饭的人。
碗里很丰富。
白米饭,油淋青菜,酱烧猪蹄。
人很简单。
五官平平,抬起头来,看着不速之客,眼神淡漠疏离。
这里是【小橘肥猫深院】,王长吉所独有的神魂战场。
他一生中,唯一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庄高羡要看此世之“真”,现在他看到了。
这并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他已经如此地释放元神力量,竟仍未能脱离战场!
这无疑说明,眼前这个样貌平平的人,至少在神魂层面上,的确可以与他的元神争锋。
无怪乎敢把他的元神拉入战场,无怪乎胆敢正面争杀天子元神。
当世绝顶之神临,他今日竟然遇到第二个!
朕难道是什么邪魔外道,罪魁祸首,终要被那些气运加身的主角联手讨伐吗?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但立即就将这恍惚斩去。
朕!
四千里山河之主,大庄中兴帝王,一代明君,盖世雄主!
朕也是自己人生的主角,是必将留名青史的伟大存在。
这些还没有成长起来的,就不要再成长起来了。
此时此刻,那个坐在门槛上的人,已经默默地停了筷、放下碗,站起身,往院中走,向庄高羡来。
庄高羡一展袍袖,天子面迎之。
堂皇大势倾山海,他要正面碾杀此贼!
但意外又发生。
准确地说,在意外发生之前,他就已经敏锐地捕捉。
对于一个习惯掌控一切,总是谋而后动的人,“意外”,就意味着“危险”。
庄高羡蓦然回首。
引起他警觉的,是那扇院门。
这不是一扇普通的门。
当他以真眸洞彻,他看到的是一扇古老、威严、至尊至贵的石门!
是朝天阙!
此门恰好推开,宝相庄严的姜望,提剑走入此间来。
其人脑后一圈佛光,此刻是菩萨身。
越过姜望看院外,在那六欲迷离的光色之后,庄高羡看到的是灿烂焰花、飞舞焰雀,一座烈焰熊熊的城。
他不认得这是哪里,只明白在这陌生的神魂战场,他将迎来一场残酷的厮杀。
他张开大袖,以天子之尊,表示接受。
这绝对是前所未有的神魂战争。
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出现。
王长吉所独创的神魂杀场,和姜望的朝天阙结合在一起,又都装载于焰花焚城里。
抛开所有神魂底蕴、术法才华、绝世天骄的战斗默契……王长吉的“家”,也在枫林城中!
此刻他们已经抵定最大的决心,要就此搏杀庄高羡的元神。
所谓元神,是以神魂为里,道脉腾龙为躯壳,合筑为一,以灵炼神。
灵识和神识,神魂和元神,存在着本质上的差距。
前者杀向后者,本是泥沙撞铁石,本该徒劳留痕而无损。
但在这熊熊燃烧的烈焰枫林城里,在王长吉曾经常年独居的小院中……传承自齐武帝的朝天阙镇之,王长吉所独